马成旺的眼光扫过这些乡绅,虽然他们个个看上去也就是个乡下土财主的模样,可架不住人家能耐大啊,要不怎么会做出这么大的事来?
路内各司不和那是常态,一团和气才是不正常,因为谁也没有达到威望高得能独领一方的地步,哪怕是那位战功卓著的新帅,放眼史书上,士绅们什么会以军功来论短长的,笑话。
不过眼下这个时节,这些大大小小的土财主没有一个笑得出来,只他的肚子里禁不住暗笑,这个时候终于想起老子的好了?虽然如此,嘴里还是客气有加的,毕竟吃人的嘴短么。
“李公、王公、于老哥、禇胖子......”这里头倒有一大半他能直接叫出名字来,那些关系还不错的,还能称兄道弟一番,在广西路兜兜转转了这么久,积下的不就是这么点善缘。
此时众人哪怕再勉强,也不得不挤出个笑脸同他打招呼,还得将这个军头让到上座去,看着这些人一脸的便秘样,马成旺几乎打心气了几句,便顺水推舟地坐了上去。
“马老弟,老帅他们倒底是个什么章程,你能否给大伙透个底?”客套话说了半天,这些人估计也是耐不住了,等他一坐下,连茶盏子都没有端到手里,就急急地问出了口。
“还能有什么章程,指望咱们马都管出来主持大局呗。”马成旺的说法进一步印证了众人之前的猜测,闻言都是大失所望,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一丝热络劲顿时又凉了下去。
主持大局?什么大局,还不是凭着眼下的这点子兵马,去同元人的大军相抗,谁不知道那只是以卵击石,最后搞不好就是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当然在座的没有谁认为自己会是那块垫脚的石头。
之前邕州的战事,他们个个都看在眼里,不错元人是退了,可是宋人又讨了什么好?五万多人没了近一半,这要再打下去,损失最大的谁?那些没有田亩产业的泥腿子么,不还是在座的这些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这些人也就没了兴致,眼下看来,能不能将那位推出来,最后的结果都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是这样子,他们何必要去做这种事,老老实实呆着不是挺好,毕竟走与不走,官府并没有强迫,一切都是自愿的。
说起来,那位新帅也并不是不讲道理啊,可怎么就是一根筋,非得把人都迁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岛上去呢,无论传言里头有多好,也不是他们这样身份人家呆的啊,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泥腿子又能懂什么?
“欸,先入席,咱们边吃边谈。”眼见一下子冷了场,做为主人的李某当然要站出来,左右酒菜也准备好了,不吃也是浪费,马成旺自是无可无不可,本来这一趟就是打秋风来的,在客栈那种地方,又能有什么入口的吃食?
一上了席,也不等他们举杯,他自己就开始大快朵颐地在那里吃了起来,吃相之粗鄙、动作之迅捷,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顿时让这些土财主心生鄙夷,只有李某等几个主事的才相互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怕的就是人家不吃。
“还是李公大气,实不相瞒,这些日子,马某几乎......唉,诸位都吃啊,这可是寻常不得一见的,也只有李公的财势,方有这等手笔。”
这话说得倒是实情,城门关闭有些日子了,最先影响到的自然就是吃食,粮价早已经涨上了天,就这样有钱还是买不到,老百姓又不傻,万一真有什么围城之举,几粒米也许就能救一条性命。
“马老弟吃好就行,诸位,都请都请。”李某一脸的尴尬,就这吃相,怕是再厚的底子,也得吃穷了,若不是要套个实底,谁会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无论有多心急,头三轮都不是谈事的时候,一帮人连哄带劝,一直把这个粗人侍候得高兴了,才算停下来,此时马成旺的脸上全是红光,嘴上手上尽是油渍,就连眼神都开始打着飘了,没办法这些天以来他也确实是憋坏了,这付模样一点都不似作伪。
“马老弟,马老弟。”一旁的李某见时机差不多了,凑上前去叫了几声,没曾想人家根本就没望过来,眼珠子一直盯在门帘的后头,那里坐着一个乐伎,正弹奏着一首琵琶曲,隔着帘子最多也就是个模糊的影子,可架不住人的脑洞大开啊。
李某倒是不以为忤,反而有些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既然唤不动,干脆就直接上了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襟,马成旺这才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
“老马,别装了,这点子酒,还不够你润喉的。”李某一口将他的伎俩叫破,倒是让后者有些讪讪地,不过也是一闪即逝。
“你们这是憋着坏呢,马某虽然粗俗,也不是蠢人,想要某做什么?不是扯旗造反吧,某家小俱在邕州,可不是耍的。”马成旺拿袖子擦了两下嘴,还意犹未尽地砸了下舌头。
既然点破了,他也不再矫情,一付吃干抹嘴立马走人,要做什么别找我的痞样,让李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先不说这城门可是你打开的,就是眼下这局面,难道你就坐得住?”李某一针见血地直指关键,让后者顿时低下了头,面上也不复嘻笑之色。
“老马,如今你还看不出吗?那些人已经靠不住了,他们所谓的希望,根本就是一条死路。”李某叹了一口气:“你我等人才是一条绳上的,我们担下天大的干系,如今已是无法回头了,你真的甘心,从此退隐田园,做个富家翁,也要那位刘帅给机会才行!”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