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南中街的燕居楼是那一带最高的建筑,从二楼推窗望去,便可看到不远处的南门城楼。而南门正对着鞑子前进的方向,若是不出意外,这里将最先看到鞑子进犯的身影。
刘禹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杯,以他的鉴赏能力,当然是看不出这是什么窑所制。结合姜宁以及李十一带回的消息,鞑子前锋到达板桥镇,离城不过一日之遥了,战争已经迫在眉睫。
在他的身后,一桌丰盛的酒菜旁,叶应及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一个箭头,仿佛这才是可口的美味。“咚!”一声响,一支弩箭飞出,稳稳钉在挂于花窗的一块花梨木牌上,刘师勇放下手弩走过去,连牌带箭取了下来。
“确是好箭簇,如此坚硬的木牌也受不住这一击。”听到刘师勇的话,刘禹转身走过来,拿过那支弩箭,轻轻一抖,木牌裂成四五块掉落于地。
这是刘禹在后世的金陵机械厂加工的几个箭头样品,形制仍然是异时空所用的那种,只是用了厂里机加工剩余的边角料。他手上所拿的箭头是一支三棱透甲锥,轻薄的叶片上闪着耀眼的金属色。
“恕叶某眼拙,实是看不出此铁如何锻成,某在临安府军器监曾见过一种倒有些相像,那是金人所铸的镔铁,只用于刀剑,上有繁复的花纹,却不似这般白净。”
叶应及的话让刘禹微微一笑,“白净”这等形容面相的词用在这里十分不搭,但也不得不说相当贴切,叶应及手上那支宽刃羽箭头确实显得亮白干净,浑不知这是取人性命的利器。
“既然二位都说没问题,那本官就可以放心了,来,共饮此杯。”刘禹端起酒,刘师勇和叶应及都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应他,叶应及一口饮完,却不去吃菜,仍旧拿起箭头细看。
“都统觉得,要守住这城,约须多少这种箭支?”箭头的加工很简单,不需要金陵机械厂那种大工厂,一般的机械厂甚至小作坊都能做。
“依某所言,自是越多越好,真要说来,最少也应是百万之数。”后世的现代战争,杀死一名士兵都是成百上千的子弹,刘禹点点头,与他自己的估计差不多。
因为现在军中,刘师勇只饮了三杯便告辞而去,刘禹将他送出门口,转头一看,叶应及还在盯着那箭头,暗自一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叶少监,看也看不出个花来,你若是有心,拿回去找铁匠熔了便是,这会饭点,你打算让刘某一人吃完这些菜么。”
“太守恕罪,叶某见猎心喜,失礼了,倒也无须熔了它,稍稍磨些粉末下来便可。”叶应及放下箭头,朝刘禹带着歉意笑了笑。
“刘某不过说笑,如少监一般执意之人,某还未见过。这只是箭头,到时候还须组织人手装配,少监来建康之前是在临安府军器监任职么?”
“喔,此前某在严州建德府亦任此职,三年前调来建康府。原本城中所存远不只此数,怎奈上月大军调集,大部都送到了前线,若太守真能运来这箭头,某立时便可命工匠做出合用的箭支。”
刘禹点头招呼他饮酒吃菜,两人都是不喜欢虚应客气之人,一番相交下来,顿时便有恨晚之感。吃过饭叶应及便先回了军器监,刘禹却在楼中多坐了一会,他的随从带上来一个人,请求与他相见。
房中的酒席已经撤了下去,刘禹端坐椅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富商打扮,锦袍方巾,眼中却露出无法掩饰的桀骜之色。来人恭恭敬敬地朝自己行了一礼,便束手谨立。
“你便是陈小乙,好灵通的消息,本官不过偶至城南,你便得到了消息,说说吧,你有何事要见本官。”刘禹看了一眼手中的拜贴,淡淡地说道。
“禀父母,小民有几个手下,见到太守的车驾,小民大胆,确有些事要上呈父母。”陈小乙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一旁的随从接过来,递给刘禹。
这是徐旺荣写给陈小乙的,里面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是要求他组织泼皮相助,一旦事成,则许以城中的地盘。刘禹略看了下开头,就合上信放在了桌子上,徐旺荣当初并没有供出陈小乙,可能是他有所顾虑,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既有此事,为何当时不报,却要等到今日?”黑社会这种地下组织,历朝历代都是禁绝不了的,刘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搞一场打黑行动,当然前提他们老老实实不能捣乱。
“好叫父母得知,小民自幼便跟随家人自江北来到这建康城,鞑子暴行,那是亲身经历过的。相信这城中没有人比小民更加痛恨鞑子,徐贼叛乱之时,小民还以为他只是听命于制司所为,直到那日公审,才知道他们竟然是想献城于鞑子。”
说到这里,陈小乙抬起了头,刘禹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如果是作戏,这位也一定是一个好演员。刘禹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太守,小民虽然不过是个贱民,却也知些廉耻,那大喇叭每日所传的岳爷爷故事,更是让小民钦佩。今日前来请罪,并非存心如此,只因太守事忙,小民不敢有所打扰。”
“陈小乙,你今日能主动坦承此事,本官相信你的诚意,现如今全城军民都在准备与鞑子的战事。本官不希望看到城中再有作奸犯科之事发生,约束好你的人,少生事端,本官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根据刘禹的了解,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劣迹,不过欺男霸女之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