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啊!」从半夜开始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在清晨终于演变成了京城入夏以来的第二场豪雨,大雨给人们带来凉快清爽的同时,也把人们都变成晚起的懒虫。「相公,今儿就别去刑部了。」怀中纤弱的美人儿慵懒道。另一侧,一具丰满娇躯紧贴着常威,巍巍雪丘压着臂膀,似乎也是不想让他起身。「我倒真想偷一天懒。」心中暗叹一回,李隆是个落第举子、恶少无赖,在锦衣卫又没有具体的差事可做,自然可以赖在床上和心爱的女人欢好,可眼下正重塑常威稳重诚实的形象,锦衣卫可以不去,刑部却一天也少不得。脱出藕臂粉腿的胭脂阵,嘱咐两女多睡一会儿,自己顺着抄手游廊来到前院。路过东厢房的时候,屋子正传来何雯、何霏的读书声,姐妹俩毕竟年幼,还不太懂得生离死别的痛苦,对她们来说,母亲似乎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新拜的义父对她们又是疼爱有加,于是笑容已经重新爬上了她们的小脸。倒是白牡丹看惯世间冷暖,对这一对身世可怜的姐妹极是怜惜,要求也极为严格,这几日每天早早就把姐妹俩叫起教她们读书写字。万金夫妻早已备好了饭菜,夫妻俩把新购的宅子让给了儿子,两人则干脆住进了外院。万金圆滑、万氏谨慎,一里一外伺候得相当得体。「老爷您真热心公事。」听常威要出门,万金献媚道,又问要不要传轿,常威摆了摆手,他马上叫丫鬟送来了蓑衣、斗笠与油伞。大雨如幕,割断了视线,口袋胡同越发显得深邃幽长,平常就很少见到人影的巷子里似乎只有常威一个人踽踽独行,骤然见到一个同样打扮的行人擦肩而过,常威不由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望着很快消失在雨雾中的强壮背影,常威心中隐约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这人是谁?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却不期然想起了颜如玉:「要是她在就好了。」几乎形影不离的两里,她那一双过目不忘的神眼彷佛就像是常威自己的眼睛。依赖她惯了,久而久之,虽然自己功力日精,六识也日益敏锐,可这记人记事的本事却不见如何长进了。回头跟过去,一直跟到了巷底,见那人敲起了对面唐家的大门,方敲了两下,老管家就开门来,汉子闪身进了宅子。「原来是唐家的客人。」常威释然。这么大的雨,敲门声很容易湮没在风雨中,老管家这么快开门,显然汉子的来访是早就约好了的。反身朝巷口走去,却突然想起蒋迟在唐家说过的一句话来,心中蓦地一动,京城富商多如牛毛,蒋迟没听说过唐勉一点都不奇怪,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可当时自己却忽略了。「得到青鸾与宁馨,就算是我,都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啊!」明白了症结所在,常威心底自嘲一笑:「让蒋迟小看就小看吧,权当是晃点了他一回。」可这个唐勉有什么毛病,惹得蒋迟生疑,自己倒要好好查上一查了。刑部冷清得几乎见不到人影。为了后天,尚书赵鉴下令配合顺天府对京城及其周边贼盗进行一次拉网式的搜捕,一半人手被临时抽调出去,剩下的见到这等天气也都各找理由回家去了,倒是蒋迟很意外地出现在了档案库房。「无畏,你说今儿这雨能不能再冲毁他一两条胡同?」「就算冲毁了,恐怕地也买不成,东山你信不信,眼下顺天府八成已经有人在那儿坐镇了,买卖契约恐怕没那么容易通过哩!」「你是说……张延龄?」蒋迟小圆眼睛一眯,冷笑道:「这厮倒是真能干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儿哪!」不知是蒋迟业已发觉常威知晓他大智若愚的真面目,还是有心示好于,他现在很少故意在他面前装出一副迟笨的模样,相反,却不时让常威领教他的机智与敏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到了顺天府,常威才知道,蒋迟远比他了解对手。常威本以为会遇到张延龄的手下,不想竟真是他亲自坐镇。不过,在常威心中,他早因为张后的缘故而被皇上私下判了死罪,眼下的罢了。虽然常威很希望他能坚持上三年五载,好替自己分散蒋家的注意力,直到所有事情干完为止,可看他飞扬跋扈浑不知死活的模样,常威心里清楚,对他抱太大的希望,最终吃亏的可就是自己了。好在来顺天府的目的并不是想结交这位建昌侯,而他也不知道常威其实就是收购沈篱子胡同的李隆。只跟他见过礼,便借口参观府衙,在衙中四处走动开来。府衙和刑部一样,也见不到几个人影,而留守的官吏大都是些无品轶的书办,见常威穿着便装,气质过人,弄不清楚他身份,也不敢擅加阻拦。待行到西厢一处屋子前,正欲推门而入,门却突然大开,里面匆匆走出一人,看也没看,就急着把手中油伞一伸,正撞在常威的伞上。「谁他妈的……」那人刚骂了个头,却突然看见了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双眸,下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油伞一抬,露出一张圆滚滚富态的脸,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吏,正讪讪笑道:「下官鲁莽……」「不必拘礼,你是顺天府的通判还是推官?」见他胸前补子上绣着鹭鸶,常威打断他的话问道,心想总算遇到个管事的人了。「下官顺天府推官郭槐,槐树的槐。」「巧得很,我正要找你,本官常威。」人的名树的影,时至今日常威二字前面已经不需要加上任何官衔点缀了。郭槐闻言,脸上倏地闪过隆隆的敬畏:[见过秦国公。]旋即迷惑道:「不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