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中,立刻有侍女为客人摆设坐榻几案,端上美酒点心。
不过他却没坐,径直走到李猗的几案旁坐了下来。
侍女只好跟在他后面,将酒具杯盏点心等移置过来。
这么熟?同席而坐?
秦暖仔细打量这人,修眉凤眼,眼尾略略有些上飞,两片仰月唇略薄,不笑时也若含笑,头上玉冠束发,气质温润,大袖紫襕衫又显洒脱贵气。
他打量了几眼李猗,微微一笑:“阿猗,今你倒是难得有这番闲情!”
李猗托着腮,举杯朝他闲闲一笑:“嗯,我也觉得挺难得!”
“秋明风清,良辰美景实不该辜负!”着也举盏,同李猗喝了一盏。
“兰哥,太后身体如何?”
“不过是气转凉,旧疾复发,有花夜去看诊,自然无事!”
秦暖顿时知道了这人是谁,就是前两的宴会上,花夜给她八卦的“多角婚恋纷争”的主角之一,安南侯张昭兰,娘子们玉口封的“神都第一佳公子”!
嗯,他亲姑姑就是倒霉的张太后。
他如今是过了气的“神都第一佳公子”,成了一个传中的“克妻谋。
他也是花夜嘴里最讨厌的人之一,不过“医德高杀的花夜花神医还是被他指使着,巴巴地跑到万安山去给张太后看病。
他一面同李猗话,一面拿了个金橙橙的蜀中黄橘,拿银刀破开皮,拈着橘瓣,一片一片闲闲地往嘴里放。
秦暖于是知道这人为什么会那么受神都的贵女们追捧了,最普通的日常行为,最简单随意动作,放在他身上偏偏就让人觉着好看极了,自有一股从容倜傥的味道,优雅中又似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李猗同他聊了几句,便似乎没了兴致,只是托着腮,观望远处洛河边街上的风景人物。
似乎受到冷落,他也不介意,依旧泰然自若,又同江飞和袁四郎闲聊了几句。
李猗忽地笑吟吟地对秦暖道:“阿暖啊——快来看看,那是谁呀?”
秦暖跟着她也趴到船边美人靠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洛河南岸,宽阔的街上人来人往,可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秦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羊昀!
李猗趴在秦暖身畔,扶着画栏乐呵呵道:“巧不巧啊?惊不惊喜?”
但是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秦暖的脸也垮了下来——
羊昀身旁那个一身鲜亮红衣的娘子是谁?
她同羊昀马头相并,歪着头同羊昀话,身体侧着倾向羊昀,这身体言语是很能明一切的——很亲近很熟稔!
羊昀一行由南向北而来,走到洛河边,距离近了些,秦暖眯起眼睛,能看到明亮的秋阳下,羊昀脸上的笑容,还有那娘子明媚的笑容。
李猗沉着脸,快速地将面前栏柱之间的纱幔放下,船边侍立的侍女见主子亲自动手,立刻纷纷将整条画舫上的纱幔都放下来了,这样船内之人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外面河岸上的人却看不见画舫内的景物。
她这是不想让街上的羊昀发现这边船上的熟人?
秦暖看她这反应,不由气愤地控诉道:“姑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你故意带我来瞧?”
李猗一脸悻悻然,“我怎么知道啊!我不过是听长安办事回来的人了子曜近况,我估摸着他今进城,我们来洛河散散心,若遇上子曜进城,也正好给你个惊喜!”
惊喜?
哼,真是好惊喜(怒)!
洛河边,那红衣胡服娘子跳下了马,羊昀也随之下马,旁边还有十来个人也都一起跟着跳下马。
秦暖这才发现这一行人挺多的,她还发现了她姐夫韩玉琮也赫然在内,但是另外七八个人看装束和样貌,似乎都是胡人,那个娘子也是个胡人。
那胡族娘子跳下马就往.津桥上奔,奔了几步,又回头,跑来拉着羊昀的胳膊一起上桥去玩……
秦暖脸都绿了!
难怪听人回纥娘子非常喜欢同汉唐的郎君“处朋友”,果然如此!
这还真是不避嫌,大庭广众之下就拉手!
虽然羊昀自己把手拔回来了,还是很让人生气!
李猗更生气,自己好好设置了一个惊喜就这样给破坏了!
她回头向凑过来的江飞问道:“那个胡女是谁?”
江飞摩挲着下巴,仔仔细细瞧了,分析道:“这群回纥儿,似乎是以这个胡女和那个穿深翠色的胡儿为首。”
“那年轻胡儿和那胡女,看样子像回纥王族,回纥王族里头嘛,回纥公主年初嫁给了敦煌王为王妃,听英武可汗派了自家儿子来给陛下贺寿,算算年纪嘛,这两个大概是可汗的儿子女儿。”
李猗哼了一声,弯起手指头在画栏上敲了敲,恶狠狠道:“袁胖,去把那两个胡儿给我揍一顿!”
啥?
秦暖一呆。
胖子兴奋地应了一声“好嘞!”
他很是雀跃,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跟着“猗哥”在扬州地面上和一帮伙伴们骑着高头大马四处逛荡,喝酒、揍人、打猎的时候……
可惜那呼啸扬州飞扬跋扈的少年时代,很短暂,在吴王去世后就消失了,李猗从此后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他们这群纨绔没了“熊孩子王”也就都散了。
“不过,羊大郎和韩五郎也在里面,得想法儿把他们俩调开,才好动手!”袁纨绔久经“沙场”,思路很严谨。
“这个好办!”江飞笑道,“叫老严去就行!”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