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因?拉比原来的命令,是等进攻部队开始抢渡护城河时,再炸塌城墙,这样番兵可以趁乱一拥而入。
但是由于心情紧张,操作失误,炸药被提前引爆。这也给了守城一方调动防御的时间,解答了夏云桐之前心中的疑问。
军情紧急,夏献纶写信给周懋琦,提醒番屯军一部作乱,其余各部应予警惕,同时陈述此地敌军势大,要求府城速派援兵,调运物资,矛盾归矛盾,毕竟要以国事为重。
写信是夏云桐的主意,番人兵力不足,主要控制了城东南,无法封锁西北方向,所以交通和通信并不受影响。从淡水河口到台南安平港,需要半天时间,若是快船,只需明天就会有回音。
那周懋琦一定会找借口不来,但还是要求援,估计府城多少会运点粮草弹药过来,聊胜于无,总要顾及脸面吧。
昨夜番屯军为什么没出现,原因不得而知,但陡然多出了一大劲敌,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重。
不过有一个细节却只有夏云桐注意到,那个训练爆炸人员的“箱田先生”,据说腰板笔直,表情严肃,操着十分别扭的口音。
加上那个奇怪的名字,夏云桐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标准的武士形象,日本人?
难道日本人这么早就介入了?
这个在历史上完全没有记载啊!
但历史没有记载,并不代表没有发生,从逻辑上也完全合理:
日本明治维新后,实行“废藩置县”和“废刀令”,士族阶层失去了一切特权,生活陷入了困境,以萨摩藩为例,原有武士16467名,炮兵511人,而维新后的驻军名额只有4620人。全日本有十数万武士失业,更是失去了尊严,他们只有战斗技巧,却无谋生手段,有些甚至沦为搬运工和小贩。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国内有强烈的对外扩张需求,像西乡隆盛等人想把这些愤恨的武士送到战场上去,让他们能拥有为国开疆拓土的荣光,因此“征韩论”甚嚣尘上,“征台”也是如此。
虽然大久保利通等人,认为日本实力还是不足,主张內治优先,但就扩张而言,其实与征韩派并无而致,不过是先后次序问题。
以日本人细致周密的性格,以及甲午战前的大规模谍报渗透来看,不可能在台湾没有任何相关活动,只不过有些档案湮没于历史长河,而清王朝愚昧无能,情报工作几乎完全荒废,才会导致没有相关记载。
极可能日本人一直就在暗中活动,只不过引而不发,前世番民没有作乱,日本人没有找到机会,自己穿越而来,引起了汉番战争,让那些躲在黑暗中的武士看到希望,终于跳了出来。
说到这,不由又想起了那个琉球渔民被杀事件,仔细想想也觉得有玄机,并不全是琉球渔民,还有一部分是日本人,百年都不出事,偏偏等日本想扩张时出事了,谁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搞不好是故意挑衅、试探,资料匮乏,真相都湮没了。
想起番兵后面的重重鬼影,夏云桐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穿越实在是不顺利啊。
6月11日夜晚,竹堑城南凤凰岗,岗后的树林里驻扎着大批番兵,成了部落联盟的宿营地,中央有一座用木、竹、藤条、茅草搭建的大屋,屋内点着松节油灯,散发着清香,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这里是联盟的指挥部,十几个人相对着席地而坐,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居中者头裹白布,蒙住了一只眼,脸色苍白,正是部落联盟的首领布因?拉比,神色却有些激愤:
“凯达大人,竹堑城的防御远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一击,相反那些汉人的抵抗十分激烈,我们的损失很大,你,你是不是故意坑害我们?”
坐在对面的人,鼻正口方,气度不凡,正是番屯军首领凯达?格兰!
面对质问,凯达?格兰却神色平静,番民不同部族之间时有仇杀,何况番屯军算是被招安,不被信任也很正常。
他笑笑道:“我将那些宝贵的火药送给你们,足以表示我的诚意,汉人如果知道此事,怎么会和我善罢甘休呢?”
这样说着,他心里却也有些疑惑:他对竹堑城的防卫力量,以及练军的战斗力,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完全是一群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因此对部落联盟居然被击退,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哪里出了问题呢?
布因?拉比阴沉说道:“你曾经效忠汉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仍然效忠呢?”
凯达?格兰摇头道:“你们可知我名字的来历,我的祖先凯达格兰族也是噶玛兰族的分支,曾经是淡水河两岸最大的部落,这片沃土真正的主人。但现在却几乎消亡了,只留下像我这样零星血脉,知道为什么吗?”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就因为那些可恨的汉人,两百年前汉人开始大规模移民淡水河流域,不到百年就将凯达格兰族变成了少数族裔,迁徙的迁徙,同化的同化,如今的人们都忘掉了这个民族。但我没忘,我的名字就是纪念,我与汉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怎么会效忠他们呢?那只是欺骗他们的手段而已。”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去打呢?”部落联盟里有人气愤说道。
是啊,为什么不去打呢?
凯达?格兰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他运筹帷幄多年,就是等这样一个乱局。
借噶玛兰族之乱,一举攻下竹堑城,朝廷绝不会就此罢休,定会想办法镇压。到时候自己出面谈判,将竹堑城与平叛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