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学的不是法医,而且不能做细致的解剖,只能凭借着现有的医学常识和多年的从业经验去判断。从头部开始整理,五官内没有淤血或者异物残留的痕迹,抬起尸首头部,指间探过后脑没有发现硬块或者凹陷,说明没有受过外伤。颈部露出的皮肤可见尸斑,不过从尸斑的形态来看是自然形成,是死亡24小时的尸体该有的样子。最后检查过指甲,确认没有中毒或窒息的反应,僵直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些。
可以肯定初步断定耿父是饮酒过量导致脑出血猝死,但这并没有打消我对他死亡原因的疑惑,反而更加觉得他的死有些蹊跷。
我继承了身体原主的部分记忆,在记忆中耿父喜欢喝酒却不嗜酒,而且酒量不差。他本身也是武将出身,体质不同于羸弱的文官,平常也没有什么大的疾病,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加上平时口味偏重,难免有血压高之类的问题。
不过耿父显然自己也知道身体开始衰老,之前在潜邸时回来省亲那次我就发现耿父明显喝得比以前少,他应该是自己在刻意节制。所以不会轻易喝到烂醉回府,何况还是在耿母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耿父更不会做出这种让耿母担心的举动。
那么头一天晚上耿父是和谁一起去喝的酒,因为什么事会喝得烂醉如泥才回家。这在我心里打了两个大大的问号。整理好耿父的妆容,离开灵堂回耿母寝居的路上,我安排许福多去找人查这件事,直觉告诉我耿府发生的这些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有人在动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从小顺子开始,然后是耿父,接下来耿母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然后呢?会是钱氏、还是弘昼?这幕后黑手到底是李氏,还是另有其他人,他们想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担惊受怕,还是陷入孤立无缘。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竟然找不到敌人的存在,这种感觉让我一瞬间又回到了潜邸时的那几年,而现在我的身边没有小顺子,没有可以仪仗的消息网,只能通过许福多,让他联系宫外的小顺子帮忙彻查。可是这样一来,消息会慢很多,风险也会增加,我甚至不知道许福多是不是真的可以完全信赖。
我独自坐在耿母的房间里,看着扔在昏沉沉睡着的耿母,显然刚才与我说话已经耗费了她所剩无多的气力。就这样静静望着她,这些年早已冷硬的心开始柔软。
耿母有明显心衰的症状,这是长期紧张焦虑和抑郁导致的心衰,在我入潜邸那时还不曾出现,可见是我入府后才患上的。就在那些年里就在我处心积虑地为自己的将来谋划经营时,我忽略了这个母亲的感受,在她眼里我始终是她的女儿,时时刻刻为止提心吊胆的女儿。在康熙驾崩那天,她会发病,或许是长久以来担心忧虑的情绪突然到了崩溃的边缘,之后又是一波三折,她的心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跌宕起伏,最终在耿父故去后病情彻底恶化。刚才我几乎已经探不到她的脉搏,按照她现在的状况能撑到现在都已经是极其不易。
“睁开眼能看到你还在娘身边真好。”耿母悠悠转醒,艰难地开口说道,她试图扯出一抹笑容,却只是牵动了嘴角。
“娘,女儿在,您别说话也别动,好好歇会。”我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此时除了说些宽慰的话,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娘的身体自个知道,这次怕是要和你爹一起去了。”耿母的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些,说话的气力也缓和不少,她苍白的脸上似乎犯起了些红润。
“娘,别说这种话,您会没事的。”面对状态似乎好起来的耿母,我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更加悲从中来。学医的人如何能够看不出这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时间不多了,你仔细且听着。”都说快死的人能感觉到死亡的临近,耿母的语气急切起来,不许我再多说什么,自顾道:“我和你父亲是青梅竹马,从幼时相伴现在从未分开,如今他去了,我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孤单上路,所以能和他一起过奈何桥,这辈子也就无憾了。我只望能与你父亲合葬一处,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最后这八个字彻底触到了我心底最深的软处,耿家父母的爱情是任何一个人都渴求却不能奢望得到的,可遇而不可求,只能羡慕与仰望。
“娘,你放心,女儿必然会替母亲了却心愿。”我笑着哭泣,这一刻除了悲伤,更多的是祝福,祝福他们能携手走过奈何桥,下一辈子仍能再续前缘,仍能幸福相伴终老。
“娘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给你父亲留下子嗣,没能给耿家传宗接代,最后悔的就是让你嫁给了王侯贵胄。其实娘一直都知道你从小喜欢的是无拘无束的日子,自从进了贝勒府后我就知道你没过一天安生日子,见你时也很少看到你真正开心笑过。娘有时在想,如果当初就让你进宫,至少三十岁时还能出来,到那时你想怎样都随你自个,不会像现在依旧逃不脱进宫的命,一辈子都要耗在里面……别怪娘将你生为女儿身……别怪娘……”说到这里时,耿母泣不成声,最后气息慢慢弱下,将自责留在了最后的话语里。
“娘,我从未怨怪过您,您可知道我对您和父亲一直都是怀着无比感恩的心。这身子原本就是你们女儿的,可你们却不知道这身子里住的早已不是你们的女儿。如果没有这身子,如今的我又会在哪里。是我占了你们女儿的这个躯体二十年,却没有替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