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寺庙多是依山而建,碧云寺也不例外,即便冬日萧瑟却也无损千年名寺的宝相庄严。因为忧虑弘历和弘昼两兄弟的事只觉内心烦闷,遂也不在意屋外的凛冽的寒意,让贴身的婢子留下来照顾从屋外玩雪回来的弘历和弘昼,自己笼着狐皮大氅和貂绒暖袖只带上小顺子一人出屋,沿着寺中小路漫无目的闲步其间。
行至一处寺塔前,就见着伊氏迎面而来。与她以往排场不同,身边难得只有一个婢子跟从。
素来不喜欢伊氏,虽说从伊氏入府到现在,除了初次见面时直接的针锋相对外,大多数时候都是暗中的较量,即便平时给乌拉那拉氏的晨昏定省和家宴上见面,多半都是能避则避,避不开时也选择了相互无视的擦肩而过,本着维系表面上宁和的原则,谁也不想和谁起什么正面冲突。
原本出来时的心情就大好,如今看到伊氏,想到身边那个身份尚且不明的狠辣对手,心头愈发烦躁。在这样的情绪下自然不愿再与她对上,于是示意小顺子折身返回。有这样的反应,倒也不是怕她如何,只是唯恐一言不合,隐忍不住自己的性子与她闹起来时让胤禛为难,也让有心人看了笑话。
“这里景致绝妙,耿格格怎么这就要走了?”
刚转过身,身后就响起了带有伊氏特有的娇媚轻唤,她这样一反常态的举动让我自然而然地皱了皱眉,脸上不觉浮出内心的厌烦,但也让我的脚步就此停下。
暗暗压下真实的情绪,敛去容上的不悦,带上十多年早已练就的淡然慢慢转身,用习以为常的伪装保持着该有的礼数,轻浅一笑应道:“景色再美却也耐不住山间风大,出来久了,被这风一吹便会觉得有些头痛,担心寒气入体伤身,不如早些回去的好。”
“听这么一说,倒也是个理,只可惜了这般能让人耳目清明的好风景。”伊氏说着话,有些做作地掩唇轻笑。
“早就知晓伊格格出生高门大户,是个颇为雅致讲究的人,自然不是我这般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可以比拟,便就不多打扰伊格格看风景的心思了。”
我本不愿与矫情虚伪的伊氏多做交集,顺着她的话找了抽身的托词。却不想她这次没了往日的眼色,竟趋步上前将我拦下,声音微微压低了些,略显慵懒地说了句:“入府这么久,我们姐妹都没好好说过话,眼下景色宜人,不如聊聊可好?”
一阵寒风裹挟着树上的雪渣刮过,吹打在脸上只觉生疼,看了看四周的萧条实在想不出此时的景色哪里有宜人这样一说,不觉拢了拢身上的裘氅,暗忖今个的伊氏着实反常,处处透着诡异,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到底是想不出有什么可聊的,不过难得你有性子,我若不应,倒是显得小气了。”虽说不觉和伊氏有什么好聊的,但多少有些好奇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说着话便往避风处走去,也顺势离料峭的山崖远了些。
伊氏见我同意留下明显松了口气,让她随身的那个婢子留在原地,自己跟着我走了过来,却见小顺子仍跟在我身边,遂而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虽说对小顺子一向没有什么避忌,但见伊氏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还是示意小顺子退下,也知道小顺子必然不会离开太远,不需要担心什么。
见到小顺子离开,伊氏就像是变脸一样,以往趾高气扬的倨傲骄横之色不在,沉眸踱步,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一定在想我会和你说些什么?”
我轻笑着没接话,只是自顾问道:“府里各派势力安插下的暗桩收割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依然防不胜防,总会在一批倒下后又被人放入一批。你算是聪明,虽然之前看似和李氏搅合在一起,平时也总是做出些让人生厌的言行,可是能李氏倒下时还能把自己摘出来的就不会是傻的。我只是很好奇,你身后的人是谁?想来会和李氏亲近的也不外乎那么几个,八爷?九爷?想来不会是十爷,难不成十四爷也插了一脚?”
伊氏听说这么一说,眼睛里写满了惊诧,但随即莞尔轻笑,道:“进府这么多年,我是看出来了,咱们府里从不缺人精,四爷是如此,福晋如此,就连年侧福晋也是如此,可是这些人却都不如你。当年刚入府时还觉得李氏也是个精明的,又有两个孩子傍身,怎么也能攒和着与你们斗上一斗,然而时间久了就发现这府里其实她最是个蠢的,妄图依仗着往昔十年恩宠和两个孩子就能让咱们这位四爷回心转意,当真是幼稚之极又愚蠢之极,所以她会栽在你手上,我一点也不奇怪。”
“果然是你在李氏背后出谋划策,我就说她被禁足那么些年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你明知道嫡福晋的位置不可能被李氏轻易撼动,也知道那时候我风头正盛,怎就非要让这府里的人斗起来不可?”听伊氏对李氏的评价只是笑着,只觉明明对头的两个人却在做着如此推心置腹的谈话却有些不可思议地和谐感。
“若福晋的嫡子不死,李氏如何能得势,若李氏不能得势,又如何能授人以柄,而福晋若不失子又如何能够失了斗志偃旗息鼓?若非如此,以你当时孤立无援的境地当真可以对付的这两个人无休止的算计,还能够混得如同今时今日一般如鱼得水?至于宋氏和她的孩子,那只是怪他们自己当初不该陷害你。”伊氏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却让我听得不寒而栗。
再一次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