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命运是什么。忘记从哪本书写过,命运是万事万物已经为宇宙规律所完全预定了的从生到灭的轨迹。本质上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可是我们又确确实实改变了,改变的不过是命运的海洋中泛起的那点点的浪花而已,稍纵即逝,就如同福宜的命运一般,不论我们如何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却依旧无法挽留这样一个在出生时就已经看到结局的小生命。
时光荏苒,似乎才刚刚进入康熙五十九年,转眼就到了康熙六十年。这一年里,年氏的身体在我竭心尽力的调养下有了明显好转,大半年里除了偶尔并不严重的感冒外,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
然而同样被精心照料的福宜却没有让人欣喜的好转,半年里几次因为心肺功能不全出现病危伴随着其他并发症让这个孱弱不堪的孩子更加令人揪心。这是个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孩子,可是命运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康熙六十年正月,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最终没有挺过冬日的严寒,在正月新年伊始时走完了他短短六个月的人生。
这个结果是所有人早已预见的,所以年氏压抑住心中的悲痛继续着我们早已定好的计划。
福宜死的时候胤禛并不在府中,康熙以御极六十年为由,派遣胤禛和皇十二子胤祹、三阿哥胤祉的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胤禛在得知此事后告诫府中必须暂时将消息压了下来没有送往年羹尧那边,等到年羹尧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四个月之后,连同年氏再次怀孕的消息一起送到他那里。
福宜的夭折并没有给雍亲王府带来太大的动荡,除了最初的悲悯可惜外,随着年氏再次有孕的消息传来,福宜的死便不再被人提及,就好像他只是短暂出现的一个名字慢慢被人淡忘。
福宜死后,急需一个新的孩子取代他的位置,胤禛的心情是焦急的,从他几乎每晚都留宿在年氏的院里。年氏也没有心情凭吊那个刚刚逝去的孩子,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这一次她必须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乌拉那拉氏开始整日吃斋念佛祈祷上苍保佑。
显然我所做的努力是有效的。阳春三月,年氏诊出滑脉,显示出她再次怀上身孕。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了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尽管还没满三个月不能声张,但府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雍亲王府一直压抑的氛围突然有了改变,胤禛的脸上开始露出久违的笑容,此时的年氏肚子里的孩子在胤禛眼里如同失而复得的至宝,他不相信任何人可以照顾好年氏,也不敢轻易将年氏交给任何,于是照顾年氏和她腹中孩子的责任仍旧落在了我的身上。
“好好照顾,这一次绝不能再有任何意外”胤禛如是说。
胤禛说着话时,激动与紧张的情绪即便是在极力压抑,依然清晰可感。我知道这个孩子的及时出现对于相信有神灵佛祖存在的他来说不亚于是个上苍给予的暗示——他,胤禛仍旧是被命运眷顾的人,上苍并没有放弃他,他才是那个真正应该成为九五至尊的人。
年氏在得知消息后的反应却多了一份淡定与释然,她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脸上除了时而泛起的淡淡笑意外,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担忧。
三个月后,年氏这胎被确定怀得很平稳,并且从脉象上看的确是男胎时,胤禛让人给远在四川的年羹尧送去了福宜夭折和年氏再次孕有男胎的消息。
年羹尧接到信后的反应听小顺子那边通过粘杆处得来的消息说,先是愕然,随后没有情绪上的太大波动,只是沉默良久后平静回信询问年氏此胎可否稳妥,信里没有再提及福宜的事,只是让年氏安心养胎,不必挂念太多,还说想让年氏的母亲来府里探望。
胤禛后来收到年羹尧的回信,内容也的确是如此。想来年羹尧这种反应倒也符合他的性格,在他看来死掉的孩子不过是个没福分的,而年氏随之怀上的这个看来是健康的才值得期待。
在残酷的政治面前,在权势与名利之中,每个人的心都会变得冷酷与自私。每个人看到的计较的都是能够得到和掌控的,至于那些已经失去作用的,对他们来说都可以漠视,甚至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就是现实与人性。
康熙六十年三月初四,诸王、贝勒、满汉大臣、文武百官为庆贺康熙御极六十周年,联合上疏恭康熙帝二十字尊号:圣神文武钦明睿哲大孝弘仁体元寿世至圣皇帝。谁知康熙帝和以往一样,仍然给以拒绝。
听小顺子说起这事时,我还有些好奇为什么,后来私下问过胤禛,听他解释说,康熙当时原话是说,之所以不上尊号是认为从来所上尊号,不过将字面上下转换。这是历代相沿的陋习,专门欺诳不学无术的帝王,以为是尊称,其实并没有什么尊贵之处。现在国家西部地区用兵,官兵披坚执锐,冒暑冲寒,劳苦已久、人民负重跋涉,挽运远道,也很疲困,再加上有许多地方受灾,百姓更加受累。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修省图治,使百姓受益,哪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呢!有些微贱无耻之人,以为举行庆典必有殊恩,想有所得;更有人以为六十年庆典必定实行宽大政策,乘机故意杀人犯法。可见庆贺无任何益处。
从这些话里,倒是可见康熙是个不重虚名的好皇帝,只可惜他做皇帝时间太长,生的儿子太多,加之一直看重的太子又不是个成器的,最终让现在的朝堂局面变得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