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失眠,在王娇娇的鼾声中,于淳安不断地回想着过去的一切。
从八岁那年跟着母亲嫁到王家开始,到考上大学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为止。一点一滴,全都历历在目。
看着王国斌如今消瘦落魄的模样,实在很难跟当年那个满面红光,膀大腰圆的人联想到一起。尽管当时她过得并不舒服,可他到底也养了她很多年。凭借这点,她实在拿不起电话去举报他。
而且她心里真正的难过和气愤,是针对于凤华的。
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一直磕磕绊绊,她有时候也特别希望母亲能像对待王娇娇那样,肆意地对她吼叫,责骂。可她也明白那毕竟不同,她不过是曾经那段不愉快关系中的产物,怎么能跟今生挚爱相比。
任凭她再怎么对她好,都成不了母亲心里最爱以及最重要的人。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可母亲的,却更为宽广。
真想撒手走人,任他们一家三口自生自灭。他们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才是那个破坏他们家庭和谐的人。
真是可笑之极!
于淳安愤怒,又心寒。
整个晚上都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实在睡不着觉。
天刚蒙蒙亮,趁那一家三口还在熟睡之时,她起身离开家里。漫无目的地在公园溜达了一会儿之后,买了个面包吃着。家里住了个逃犯,她心里不踏实。母亲脑袋不清,是非不分。完全没想过万一事情暴露,他们都有窝藏之责。不但辛辛苦苦奋斗来的饭碗丢掉,人恐怕也得连带进监。
没有人替她着想,也没有人顾得上她。既然如此,也就只能事事靠自己了。
于淳安吃完面包,喝了口水,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打电话到公司请了假,随即直接去了董彦浩的律师事务所。不管王国斌是不是真心悔改,她都没打算让他再一逃了之了。
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董彦浩。他把于淳安请进办公室,用仅剩的半个多小时,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
“这样,领他过来肯定不方便。我跟你去见见他,了解完具体情况之后再说。不过肯定是要去投案的。”
“好,谢谢董律师。”于淳安点头,问道:“那费用是--”
董彦浩打断她:“先了解完情况再说。”
于淳安哑口,感激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这种大律师分分钟都是要收费的。
“行了,别担心这些了。下午吧,我下午能有两个小时的空挡。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这种事耽误不得。”
“好,我等您电话。真是谢谢了。”
“客气什么。”
于淳安走出律所,去atm机上查了下余额。幸好这月的工资刚发,她还没来得及去还账。不过想到那帮债主得知他们需要等上几个月才能重新拿到钱的时候,恐怕又是一场混乱。
到家的时候,房门又被反锁,于淳安打电话叫于凤华开门。
两人原本正在吃饭,王国斌一听见动静就吓得躲进屋里,知道是于淳安后才稍微压了压惊。
“没上班?”于凤华问,带着些小心翼翼。
于淳安‘嗯’了一声,站在冰箱前头把话挑明。
“我刚才去见了律师,他下午过来了解情况。”
王国斌大惊,于凤华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淳、淳安!”王国斌吞吞吐吐,满脸恐慌。
于凤华皱着眉头,小声说:“你应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的。”
于淳安不理会她,对着王国斌说:“不是要承担责任吗?董律师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王国斌吞吞口水,神色复杂,看看于淳安,又看看于凤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先吃饭吧。”于凤华不忍。
王国斌哪有什么胃口,在于淳安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简直如坐针毡。
于凤华叹气,也放下筷子。
三个人沉默,压迫感充斥着整间屋子。
“那个律师……”半晌之后,王国斌抬起头来问于淳安:“那律师,真挺厉害的?”
于淳安扬眉,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凤华却满脸担忧,“董律师真行吗?上次咱们还不是花了一大笔钱,结果官司还是输了。”
于淳安无奈,如果不是人家律师,她于凤华现在恐怕还在里头住着呢。
她耐着性子对母亲说:“上次是董律师的徒弟,这次请的是他本人。”
“哦……”于凤华点点头,问道:“那应该会好点儿,是吧?”
于淳安‘嗯’了一声,对王国斌说:“律师是好律师,但具体情况还得等人家了解完案情之后再说。”
王国斌木讷地点着头,脑袋嗡嗡作响。
“那你们先吃饭吧。”
于淳安看了母亲跟继父一眼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她需要歇会儿,补补眠。他们也需要好好为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做做准备。
这一觉睡得很好,直到董彦浩打电话过来,于淳安才醒。
约好时间跟地点之后,她打开房门。外头静悄悄的,没一个人,于淳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她打开母亲的房门,里头果然也没有半个人影。
厕所,厨房,区区这五十平米的房子,找两个人只是瞬间的功夫。
于淳安颓然地跌坐到凳子上,哭笑不得。
她拿出手机打给于凤华,无人接听。再打,继续无人接听。接着打,那头关机了。
于淳安收起手机,重重地拍在餐桌上,心里的怒气越积越深。她再一次想不顾一切扭头就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