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出了内廷的事,贾珍贾蓉受了牵连,薛蟠几个素来同宁府要好的便过去劝慰。也不知怎么的,酒吃得上头手上没了轻重,把一个都尉家的公子给开了瓢。抬回家去时还好好的,后半夜就发起高热来,那家自然不肯轻饶,就寻到宁府来讨个说法。
当时众人酒都有些多了,相瞒也难,薛蟠就被推了出来。薛蝌知道了这事,先赶紧回来告诉邢岫烟一回,自己又急忙往外头寻人打听去了。邢岫烟觉着宝琴这时候还在那里呆着毕竟不妥,才使人接了回来。
宝琴听了事情原委皱眉道:“嫂子不知道,我从前在那里住着,就听隔壁很不像话。只到底隔了几辈了,老太太又上了年纪,没人能管。偏大堂哥还同那边走得近,哪怕是同宝玉好呢,也不过一起读读书做学问,就算只能学到个三二分,也算有益。偏好同那起子不长进的混一处,让人说什么好!”
邢岫烟拍拍她:“你说那边难管,咱们这里不也一样?你是跟着老爷四处见识过的,你哥哥是吃过苦头知道世事烦难的,自然不同。只这人都是自说自话,一个人一个人的经见,劝也是白劝,因他不到那里,你说多少,他也听不明白的。”
宝琴闻言点头叹道:“嫂子说得是,只盼他经了这回知道些好歹,也省得伯娘常年忧心。”
薛姨妈此时哪里是忧心两字可解的?只差没发疯了。薛蝌往外头打听了几日消息,竟是一点风声也不漏。如今京城刚换了大波的人,到底那条道上的是哪一头的都还不曾捋顺,从前走惯的那些路子竟都不好使了。多少银票拿出去,竟没几个敢伸手的。是以薛蟠自被带走至今,家里竟连进去见一面都不曾,薛姨妈岂能不着急。
这日薛蝌一早来过后,仍往外头去了,薛姨妈也没心思做旁的,便在家里等着消息。一会儿门房来报,说是外头来了个串珠妇人,有什么大事要寻家中太太。这串珠妇人一般都是商家妇,家里做着买卖,有时候得了好东西,不懂行的人中间也卖不上价儿,就自己提着篮子往大户人家内院里去寻买主。常来常往,倒成了熟客,还可以给那些常年出不得门的内院妇人们说些外头的趣事,算内宅消遣的一个法子。
薛姨妈心焦难耐,枯坐一天又不容易捱的,听说有要事找当家太太,便索性让人进来了。那串珠妇人一路走来不动声色,见了薛姨妈礼数严谨,同从前常来往的几个大不相同。只薛姨妈一时心思不到,哪里觉察得出来这许多。
那妇人拿了两样东西给薛姨妈看,待说过一回话,彼此略熟络了些,妇人忽然换了话头道:“听说府上最近犯了牢狱之灾,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薛姨妈一愣,看着那妇人道:“你方才说有事寻我,莫非是这个事?”
妇人不慌不忙笑道:“小妇人哪有这个本事,连衙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呢。不过小妇人走街串巷,倒是识得几个贵人。大道理小妇人也不懂,只知道做买卖的规矩,一个进一个出,太太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薛姨妈听得云里雾里,有心把宝钗叫出来,又怕这妇人来路不正,恐怕不当见的。只好道:“我也听不懂你的话。要是你真能帮我儿一把,多少银子你只开口吧。”
妇人忙着摇头:“小妇人就是卖两朵珠花的,哪有那本事。不过有个主意倒不妨说出来给太太参详。若是太太能送个人往那贵人跟前去,自然说上话了,还怕没个松动?”
薛姨妈越想越心疑,按捺了问她:“哦?却不知道我们家有什么人能入了贵人的眼?”
妇人满面喜色道:“难道还能要太太的心头肉不成?那贵人也不成个贵人了。倒是姬妾里有颜色好的,横竖也是玩物,送个与人也是常有之事。贵人喜好个别,最爱那眉间额头有些个胭脂点的,太太心里有数便是了。”
薛姨妈只觉脑袋嗡的一下,一时千百个声儿在耳朵里乱吵,咬了牙道:“好,好,好,原来祸根子在这里呢!我说怎么好好的就犯了这样的灾了!”
这妇人见她如此倒有些慌了神,生怕这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忙道:“太太也毋需生气,路子在脚下呢,只看你走不走了。小妇人话也带到了,若是太太有意,只往前头平瑞绸缎庄里说一声去,小妇人再来领人。”说了看两眼薛姨妈神色,顾自己提了篮子去了。
宝钗在里头听着信,赶紧过来看薛姨妈,见薛姨妈面色不好,忙使人端了龙眼定心汤来服侍着喝了两口。薛姨妈缓过神来,就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完了怒道:“我就说香菱那丫头是个祸根子!当日就为她背了人命,如今更好了,不知道勾搭了什么人,害的蟠儿……”话未完又滴下泪来。
宝钗皱眉想了半日,也没得个主意,便问薛姨妈:“妈打算怎么样呢?”
薛姨妈怒道:“能怎么样?!要我说就一顿打死了完事!省得害人!”
宝钗叹气道:“妈别说气话了。一来咱们也不知道事情真假,不过一个妇人上门,说的好像咱们舍了香菱,哥哥就无事了一般,这话能信?二来若事儿是真的,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