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那句“为了环儿也是为了你”,面上又不自觉得慢慢热起来。金钏儿见着了,问她:“怎么了?觉着热?外头散散去。咱们这点的炭也比寻常的热气。”又对玉钏儿道,“在任上的时候,入了冬想要寻些像样的炭都难。好不容易有家商行说有些儿多的,你猜他们要价多少?论斤卖,一斤一钱银子!这哪儿还是烧炭?就是烧银子呢!”
玉钏儿便问:“那你们怎么办?后来买没买?”
金钏儿道:“没法子啊,珹哥儿又小,万一冻着可怎么好。现寻人做的暖阁子,底下烧石炭,又便宜又暖和,还没丝烟气。可不上他们那些当!”
彩霞听在耳朵里,神使鬼差说了句:“要按着这个价儿,咱们屋里使的炭,弄出去都能卖个几十两了。”
金钏儿笑道:“你也有说傻话的时候!在外头听她们说宫里小太监往外偷东西的事儿,真是闻所未闻。偷金银财宝的尽有,倒没听过偷炭的,这得偷多少去!”
玉钏儿赶紧问:“那他们都偷什么?宫里进出不用验身的?那不是乱了套了!”
金钏儿道:“验身啊,严着呢!所以才得使法子。有把那绢画儿揭下来掖在衬里里头带出去的,还有往鞋底里头嵌碎金块的……还有,还有……还有把珠子吞进肚子里头的!”
玉钏儿狐疑道:“吞进肚子里可怎么……唉哟!哎呀!太腻心了,太……你,你这一回外头去了就变坏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金钏儿奇道:“不是你问我的?你不问我我还不说呢!再说这可都是真事儿,你听了恶不恶心的,这也是真事儿。不过细想想,还真服这些人的脑子,真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
一时王夫人醒了,便都进去伺候。又问她们方才说什么呢,玉钏儿先开口道:“太太别问了,听了晚饭都吃不下。”
金钏儿笑笑道:“我们说外头传的宫里太监们往外头偷运东西的事儿呢,真是屡禁不止,上有上法儿,下有下道儿的。”
王夫人想起彩云的事儿了,心里不乐,面上就露出两分,众人赶紧扯开话去。
吃了晚饭,从贾母处回来,王夫人便进小佛堂去了,只留彩霞在里头守着。王夫人这小佛堂边上就是她的小库房,寻常东西收在外头的库里,每季都有丫头们去大致清点一回。还有些要紧东西就收在王夫人屋子里,有时还会拿出来看看。只这处,几个箱笼,也不见哪个来收管,王夫人寻常也不会打开来看。
彩霞略留意了一回,上回甄家送来的两个箱子都在里头,说起来那个钥匙她还收过一阵子的。当日陪了王夫人替太后送灵回来,探春便来回此事,王夫人当时顾不过来,只让彩霞看着把东西抬进来放着,钥匙也先让她收着。她倒记得那钥匙的样子,也知道这些不用的钥匙王夫人都放在佛堂里的小边柜里。
说天人交战也不为过。想想彩云当日不过拿了几样花露玩意,被抖搂出来就落了那么个结局,如今连人都没了。又想起彩云当日冷笑着说她的那句“你也别打算得太早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恨不得赶紧拿了给赵姨娘去,贾环得了前程,自己也落了好处;一时又恨不得赶紧放下了这事来,再不要想起。
王夫人礼完佛,留了彩霞在里头收拾香供,略迟疑了一阵子,就听玉钏儿外头说话:“彩霞姐姐,好了没?太太叫你呢。”彩霞赶紧将香灰收拾了,定定心,端着张木脸出去。又将手里的托盘交给一旁的小丫鬟,自己往里头屋子去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赵姨娘急的都快上吊了,又不敢直去问彩霞。这日午间,正在屋子里来回磨地打转,见帘子一掀,彩霞进来了。两人都特意往四下看了,确信无人,才放下帘子,也不掩门,靠窗坐了。
彩霞从袖子里摸出两样东西来递给赵姨娘道:“这两样应该尽够了。奶奶千万小心着,让人知道了我可就是个死字。”
赵姨娘赶紧接过,入手一沉,就知道定是金的无疑,嘴里忙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藤上的蚂蚱,我怎么能害你?!”
外头小鹊儿远远走来,赵姨娘赶紧掩了东西,又同彩霞道:“寻常也难请你们过来坐坐,如今又多了两个姨娘,一个哥儿,太太也更忙了。不像我们老人,这许多年过下来,都知道的。那新上来的难保就有些规矩不那么清楚,累得你们也麻烦。”
彩霞笑道:“姨奶奶说笑了,新姨奶奶们也都是府里的人,自然都懂规矩的。”
赵姨娘干笑两声:“我这不过瞎一琢磨,替你们白担心一回。”
彩霞淡淡应付两句,仍旧出来了。小鹊儿在墙根站着,见了赶紧行礼,嘴里喊姐姐。彩霞一笑道:“进去吧,姨奶奶缺个人唠嗑呢。”
小鹊儿笑笑,待彩霞走了,她也一回身溜了。
赵姨娘这会子也没空寻她麻烦,先看定四下无人,把袖着的两样东西拿来细瞧。——一个半拉拳头大小的金杯,上头錾花嵌宝,眼看着就是个金贵东西;另一个就是个实心金葫芦,上头也錾着花,只看不清到底什么花样。不说这压手的分量,有道是“寸金寸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