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那闷葫芦会作画,要是咬坏了他的手,只怕他就要生气了。
吃完几颗米粒后,她也不走,绕在靠近池边的地方游来游去。
“你倒是通人性。”他笑叹,“每次我站在池边,你就能过来。”
小妖魅无奈,不是她通人性,而是他满身的肉香实在太好闻了。
闷葫芦走了一会,她也打算游回菖蒲里面打个盹的时候,闷葫芦又来了,还搬来了方老爷的桌子。
“锦鲤,过来——”
她呆了呆,才知道是那闷葫芦在叫自己。
“落笔生魂,万物由心。山水虫鸟,唯独你是我爱,我只愿绘你!”他轻笑而言,烂漫的春景成了他背后可有可无的陪衬。
她在铺满桃花的池中努力抬头向他看去,想要看清他唇边的笑容。
“鱼在池,鸟在天,方得一份自由。我被圈养在深宫内,也不过是少帝用以解闷的笼中画眉罢了。”轻吟一声后,笔尖坠于宣纸,开始凝神勾勒。
画中物,以为志。他不能离开深宫,便喜绘鲤鱼自由之态。
小妖魅在池中急得团团转,真想跳出水去,看看他画卷上的东西。
今晚就去找他!有了这个打算之后,小妖魅睁着一双眼睛,只盼着快些日落。
好不容易过了酉时,天色暗下,她离开了镇宅锁,足尖趟过冰凉的春水,走进了他的屋子。
幽幽的灯影因为她的经过,跳动了一下。
她走过以前方夫人最爱流连的铜镜前,镜框生了暗绿色的铜锈,使得上面雕刻的缠枝花藤越发栩栩如生。
她对着铜镜端详了一会,明晃晃的铜镜空荡一片,映不出她的模样。
小妖魅惆怅了一会,没有百年千年的修行,能幻化出人形,镜子之中永远都映不出她的影子。但到那时候,闷葫芦肯定已经不在了。
浅溪不知她的到来,靠在床边,目光温柔似水地盯着手中的画纸。
这样的眼神,让小妖魅又嘟起了嘴,一阵风似地凑了过去,他在画一个女人,很美的女人,容颜妩媚,眼神清澈,穿着一袭大红色层叠及地的裙子。
小妖魅想了一会,这画纸上的女子她见过,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闷葫芦画的是她!想不到自己这么灼眼!
夜深了,浅溪盯着挂起的画卷看了一会,才灭了灯,那眼神是赤果果的相思。
小妖魅坐在屏风上面,将白嫩的小脚丫晃个不停,嘴角忍不住地扬起,偷笑。
真好!闷葫芦在想她!虽然闷葫芦不爱说话,没什么意思,但他血肉的香气很好闻,舌头也很厉害。
要是浅溪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只怕会头也不回地收拾包袱就跑。这只小妖魅,实在是太无耻了!
坐在屏风上的小妖魅,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哼起方二夫人,身前最爱的春词,“春风吹散潇湘雨,飞絮流光惹人住。江心一片当年月,犹记惊鸿初照影……”
睡梦中的浅溪被惊醒,她没有来……
黑暗中婉转悱恻的歌声,像在远方响起,又像是近在咫尺,熬成一段绮香,织成一张宿命的大网,将红线牵扯的人悄悄罩下,谁也无法逃脱。
一早,锦鲤打着哈气,游到了池边去看,那闷葫芦果然又开始作画了。
她得想个办法,不叫他太辛苦。
得她妖血,闷葫芦身上的伤总算是好了。
他画了几幅,皆是艳红自在的锦鲤。
小妖魅伏在桌子前面,嘟囔了两声,“一个破镇宅锁有什么好画的?”
她的真身可比一条锦鲤鱼好看多了!
浅溪注目纸上,一点都不分神,小妖魅觉得无趣,一会拨弄一下他的长发,一会开了西窗摘了一捧桃花吹到他的桌上。
砚台上沾了桃花瓣,换得他一记浅笑,笔尖沾了墨,继续埋首于纸间。
到最后小妖魅实在没了办法,靠在他的膝盖间,缓缓睡去。
暖洋洋的春光照在她的身上,呼吸之间满满都是闷葫芦身上的墨香。
人世太过静谧安详,她以为这一世都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