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车帘一晃一晃,天际薄暮艳丽如织锦。
景礼用酸麻的胳膊撑起了身子,后背的伤好了许多,至少动一动的时候,没有再疼得叫她皱眉。
肚子早已饿扁,而马车里没有一样能吃的东西。
或许中午苍德赋过来的时候,是想给她送吃的,但最后又把他气走了。所以吃的东西,一样也没有给她留下。
景礼安静地躺在马车里,又忍了一个时辰,天色擦黑,再难行军。
终于军队停下,在宽阔的平原上安营扎寨。
广阔的星幕下,篝火点起,很快就有饭香飘来。
肚子叫得格外厉害,叫她再难躺下去。
驾车的车夫早已不知去哪,景礼支起了身子,下了马车,寻找苍德赋的所在。
几个帐篷已经搭好,每个帐篷前都有一堆篝火燃着。
精致一些,小一些的帐篷便是苍德少爷与太子的住处。
大一些,打着补丁的帐篷都是士兵的营帐。
一个营帐中能住下十来个士兵,大家挤在一起,讲究不得。
分清帐篷的不同之后,想找到苍德赋的所在,容易了不少。
走出没几步,景礼就看见在火堆前烤着手中猎物的苍德赋,他还穿着早上那件绛色锦衣,一只手支着侧颜,一只手烤着手上的东西。
墨色青丝垂落,那张脸如玉雕琢,寒意萦绕。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到底不是干粗活的命,手上的猎物一面烤糊了,他还不知道。
景礼犹豫该不该靠过去,向他磕头认错的时候。
一直神游的苍德赋忽然回了神,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冰冷,似在看个陌生人,明显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苍德赋丢了手上快要烤成碳的玩意,直接转身进了帐篷。
景礼僵硬站着,嘴唇边还挂着讨好尴尬的笑意。
不想见她,就不想见吧!景礼揉了揉唇角,脸色恢复了平静。
去他那只会找骂,不如随意找点能吃的东西算了。
闻着香味,她去了烧大锅饭的炊兵那,厚脸皮讨了一碗薄粥。
炊兵知道她是苍德国公府的人,也不敢为难,将粥递到她的面前,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怎么来这吃这些粗食?为何不去和国公府里的下人一起用膳?国公府的伙食可比营里的大锅饭,好吃多了!”
太子和苍德少爷都有小厨房,就连烧饭的人也都是从各自府上带的,吃食虽不能和在府邸里的时候相比,却也差不到哪去,荤素皆有!可比士兵吃得要好上千百倍。
他们带出的下人,也能拣些主子吃剩的饭食。犯不着来他们这喝稀粥。
景礼将粗陶碗里的薄粥喝了底朝天,犹豫着要不要再讨一碗。
她哪不想去苍德赋那,可就是有人不待见她,恨不得她滚得远远的。
面对炊兵询问的目光,她还是找了个理由,淡淡地笑了笑,“我去晚了,已没有剩饭剩菜了,所以就来这喝点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张脸不如她原先的闭月羞花,却也不差,白净可人,秀美温雅。
笑起来的时候,清澈的眸泛着浅浅的光泽,让久不看见女人的炊兵看呆了眼。当景礼不好意思地再次递上陶碗的时候,炊兵二话不说就接了过去,又为她盛了一碗。
卿安念出来巡营,正好看见站在大锅旁的娇弱身影。
一双干净的清眸,眼巴巴地望着大锅,像只等食的小狗。想到这个比喻,卿安念就忍不住莞尔。
晚风吹开她淡黄色的裙裾,像朵初绽的春花。
在来来往往穿着盔甲的士兵中,无比显眼动人。
卿安念忍不住走上前去,站着她身后看了一眼,裂开的衣衫还露着几寸长的鞭伤。
也许是用了药,已经结了血痂,暗红色伤痕嵌在雪白的背上,极是刺眼,卿安念心有愧疚。
到底是他亲妹妹下得手,他只能代替了自己的妹妹,多补偿她些。
“背上的伤还疼吗?”悦耳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猛不丁被人一吓,她差点喷出嘴里的粥,记起这个声音后,她意识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当朝太子殿下。想赶紧将粥咽了下去,喉咙一紧,就呛出了眼泪。
看她咳不个停,卿安念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卿安念俊朗的容颜上浮起淡淡的愧疚,自己或许该等她喝完粥之后,再跟她说话……
温暖的手心落在景礼的背上,她的身子先是一僵,随后发现那双手避开了她的伤口,动作极是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不知不觉中僵硬的身子松懈下来。
咳了好一会,她的气终于顺了。卿安念这才收回了手心。
“怎么在这吃饭?”他问道。
景礼想了想,将刚才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吃这点东西哪会够,中午的时候也没见你从马车中出来。走,我带你去打猎!”卿安念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细弱的手腕。
景礼吓了一跳,原以为能将太子殿下打发,谁知太子殿下竟要带她去抓野味吃。
“不用!我已经饱了!”她赶紧道,想要离太子远一些。
太子很柔和,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待在他的身边,她反而不会感到畏惧害怕,只是自己的身份太过卑微,哪配得到他的温柔以待。
“你狩过猎吗?”卿安念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拒绝一般,回身问她。
“没有。”景礼动了动,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