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眸中光芒闪过,袖下的手一直狠狠捏紧着没有松开。
景礼这蠢丫头实在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主子辛苦照顾了她这么久,才把她从鬼门关外救回来,真是耗费了一番苦心。
她身子刚好,就为了春娘的事情与主子顶撞,岂不是要伤了主子的心。更何况,这些日子,主子似有心事,一直阴沉不语。
他跟阿六伺候的时候,都要提一百个心才行。眼下,她冒冒失失过去,不正好撞在刀刃上?
可他就算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能说。
“景礼姑娘,你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阿七再次出声提点道。
身份,身份!
永远都有人在她耳边一遍遍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不归楼中的杀手身份低微,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个人,有苦痛,有悲伤。总不能像荒草一样,被人折了毁了,连一点声音都不能有。
她不甘心!不明白!
人世的规矩为何会比天道更不讲情理,更加残酷?
“阿七你不要拦我,我必须去!春娘不该就这么死了!”她从怀中掏出了鞭子。
阿七一惊,“你是想与我动手?”
景礼咬着嘴唇,缓缓摇头,“阿七,我不想伤你,我只是想去见主子,问个明白!”
阿七从袖中拔出了短剑,眸中光芒深浅不一,叫人看不透,“我不能让你过去!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景礼咬牙一鞭扬起,缠上他短剑的同时,震开了胸前的伤口。
阿七只挡,不攻,顾忌她身上有伤。
鞭子卷起的同时,景礼飞身而上,趁阿七抵用剑相挡之瞬,点住了他的穴道。
“阿七,我必须去见主子,抱歉了。”她轻声对他说,不去看阿七脸上焦急的神色,她撤回了鞭子。
阿七动弹不得,只能转着眼珠看她夕阳下落寂单薄的背影。
景礼一路闯入书房。
苍德赋正在观摩北狄的地图,阿六在一旁煮着茶。
景礼进了书房后,就在洁白的狐裘毯前跪下。
她怕自己鞋子上的尘土,玷污了他的东西。
听到声响,阿六与苍德赋同时抬了头,望向闯入书房中的声音。
阿六暗暗惊讶,不归楼的死士竟敢逾越了身份,不得主子传召,就闯来主子住处,真是好大的胆子。
苍德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了片刻,随即冷漠厌恶地移开,冷凝开了口,“谁允许你进书房的?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滚出去!”
景礼背脊绷直没有动,抬起了脸,直视他的眸子问道:“主子,我想知道春娘的下落。”
她不怕,不怕死,也不怕受罚,只想知道春娘的生死。
她就是这么固执的人,所以才会一心一意地追随千年前浅溪的转世,不管他如何对她……
“你有何资格来问我?”他轻笑反问。
这记轻笑声,只让景礼感到寒冷与轻蔑。她是没有资格,她和春娘一样都是最末等的下人,命如草芥。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景礼重重磕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所以我恳求主子告诉我春娘的下落。”
“她死了……”淡淡的声音很好听,却似柳絮一般握不住。
跪着的身影晃了一下,差点瘫倒在地上。
春娘是真的死了,她轻声告诉自己。
“她为什么会死?”她朦胧间听见自己这么问。
一旁的阿六厉喝一声,“大胆!身为不归楼死士,没有资格如此同主子说话!”
苍德赋却不在意,温润似月的眉眼停留在她灰败的脸上,犹如欣赏。
“你知道违背规矩的下场吗?”他没有回答景礼的话,而是慢声问道。
“知道!”她的唇角在轻颤,不是害怕,而是悲伤。
她受天道所罚,今生不得好下场,竟连对她好的人,也是一样。
巨大的悲哀笼罩着她清瘦娇小的身子,若不是极力忍着,只怕她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很好!”苍德赋笑叹一句,一只手按在地图上,青筋隐现。
这个蠢丫头真是不要命了,那就成全了她!
景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能感受到苍德赋身上传来的逼人肃杀,宛若实质性的刀刃,从她背脊上割过。
“处死一个不归楼的杀手,不需要理由。”他不以为意的说道。
同样捏死一只蚂蚁,也不需要理由,全凭心情。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翻涌滚烫的血气都聚向了她的头顶,耳边一片轰鸣。
命真的就是如此轻贱……
尚且不如春光下的桃花,想落在哪里,就能落在哪里。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故而一次次地来挑战我的容忍?”苍德赋拔出了墙上的寒锐宝剑。
这把剑由先帝御赐,寒光四溢,锋利无比。
而此刻,这把剑就横在景礼的脖子上,锋芒贴着咽喉,只需一划,就能要了她的命。
剑锋划过肌肤,景礼感觉到脖间一痛,却未低头,目光平静地望着苍德赋的眼睛。她此次前来,就做了最坏的准备。
“我知道你敢。”
因为他不再是千年前的浅溪,不会再用江南春雨般的目光望着她,一遍遍画出她的模样。
剑锋划过,他收敛了力道,就算是这样,脖子也划开了一道不浅的血痕,嫣红的血成片溢出,染湿了她的衣襟。
“跪出去!”他垂手握着剑柄,转过了身子。
“是!”景礼再次重重磕头后才起了身子,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