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平听苏拙说完,悠悠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燕姑娘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这么多年,也算难为了……”
苏拙看他神色,笑道:“那日在金陵,她拦着我,不愿告诉你她的身份。不过我看你知道了,也没有对她反感,看来真应了那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华平白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燕姑娘那是劫富济贫,比许多所谓的正人君子,江湖大侠更能配得上一个侠字!”
苏拙哈哈笑道:“既然你们如此惺惺相惜,情投意合,不如快快结成一对,从此大偷生小偷,人丁兴旺……”
华平忙捂住他嘴,脸涨得通红,呸了一声。过了一阵,他才又道:“不过你师父才是高人!他给燕姑娘定下的规矩,条条不违江湖道义,不违人情世故。削皮不伤筋,为富不仁之人只当破财消灾,再扶危济困,别人也会拥护。”
苏拙取下烤干的衣服,裹在身上,舒服地躺了下来,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有多高……”
华平轻笑一声,看着柴火,悠悠出神。
两人睡到半夜,雨势稍小,屋内柴火也将要熄灭。忽的一声轻响,即使在深夜之中,也不易被人发觉。一个暗影从屋角废墟之中钻了出来,慢慢向门口挪动。
苏拙蓦地睁开眼,“腾”地一声坐起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屋里?”说着拨了拨柴火,将火苗又扬了起来,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火光照着不远处一人,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脏污,一身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模样就是个乞丐。那乞丐一见苏拙,吓得瘫坐在地,张口喊道:“啊!鬼啊!”喊着便向门外爬去,生怕恶鬼来捉他。
这阵响动将华平惊醒,他坐起身,看见那乞丐,问道:“他是什么人?”
苏拙笑道:“他应该是这儿原来的主人,我们才是不速之客。”
华平“哦”了一声,再看那乞丐,见他疯疯癫癫,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心生不忍,便上前搀起他,拉到火堆边。那人不住挣扎,口中只是喊“鬼”。华平叹了口气,道:“只怕这人是个疯子,腿也受了伤。”
苏拙顺他手指看去,果然见那人右小腿处有一道割裂的口子,鲜血殷殷。华平轻声对乞丐道:“你别害怕,我们是来借宿的,不是鬼。”说着拿出一个烧饼,递给乞丐,道:“这里有干粮,你要是饿了,就吃一个吧。”
那人一见吃的,一把抢走,就往嘴里塞。想是他饿的急了,腿脚又不便,在这大雨天里弄不来吃的。乞丐吃上了东西,也就安静了许多。
华平撕下一段布条,为他包扎伤口,口中却问苏拙:“你怎么知道他是这里的主人?”
苏拙笑道:“我刚刚进这屋里的时候,就猜想这屋里肯定住过人。这虽是一间破屋,但也还算干净。地上有干草,正好为了雨天睡觉之用。而且屋内桌椅,分明是被人拆开的,就是为了烧火。更奇的是,我在墙角还找到的那两枚打火石。这些不都说明,这儿其实是有人居住的么?原本我以为只是附近的乞丐时常来此,可是屋里却并不见人。于是我留了个心眼,想不到半夜果然等到他现身了!”
华平听苏拙说完,道:“你觉得他是一直躲在屋里的?不会吧,看他模样像个疯子,怎么可能在屋里躲了大半天也不出声?”
苏拙却笑了笑,道:“你真以为他是个疯子?”说着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
乞丐被他这一抓,吓了一惊,手中烧饼也掉落在地。他看了苏拙一眼,又喊叫起来:“不要抓我!鬼啊……”
华平见他实在可怜,道:“好了,你就别难为他了。他不过就是个乞丐,又疯疯癫癫的。”说着拉开苏拙,捡起烧饼,还给乞丐。
苏拙冷笑一声,道:“大凡乞丐,无不面黄肌瘦。可是这人,脸上虽有污泥,看不分明,但是胳膊粗壮,甚是有力,哪里像个乞丐?”
华平摇摇头,道:“苏拙,我看你太过疑心了。他就算不是乞丐,也是个疯子。我看他躲在这里,肯定是一时害怕。我们贸然闯了进来,吓着了他,有错在先嘛。”
苏拙其实也并不担心这个乞丐能有什么阴谋,他方才一抓,若是会武之人,自然而然会闪避过去。而这人毫无所觉,可见他并不会武功。只是苏拙慧眼如炬,心中装不下疑问,自然也受不得别人欺骗。他微觉奇怪,道:“华平,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善人了?”
华平一愣,反问道:“怎么,我以前不是好人么?”
苏拙哼了一声,忽然道:“哦!我明白了,是燕玲珑……”
华平知道他嘴里绝吐不出象牙来,忙打断他道:“你别扯上燕姑娘!”
苏拙和衣躺下,道:“好好好,不说她,真是重色轻友!你既然要做好人,那他就由你看着了,别让他乱跑!”说着转身便睡。
华平没好气地说道:“他腿伤成这样,想跑也跑不了。”说着又向火堆里扔了几块木柴。
那乞丐有了东西吃,又见苏拙睡了,便不再闹,安安静静坐在火堆边,将身上潮湿的地方烤干。华平一点也没嫌弃,坐在他身边。看着这疯丐,不知怎的,华平忽然想起自己来。
十多年前,战乱不休。年幼的华平跟随父母一起逃难,多少人一起流亡,模样还不如眼前这个乞丐。乱世人命如草芥,为了能够活命,人连猪狗也不如。为了一口吃食,人人相互争抢,打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