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越下越大,刚到申时,已经是昏天暗地。客栈门口雨水汇聚成条条小溪,肆意流淌。雨水滴溅,将屋里也弄湿一大片。竹娘索性将大门关闭了,以防雨水再往屋里打。这样一来,屋内便有些昏暗。竹娘招呼小五子一道,点起两根蜡烛,分别将大堂四壁挂着的十来个红灯笼一一点着。四面火光,顿时映得屋内亮亮堂堂,分外清晰。
苏拙一瞧这样陈设,倒也颇有风情,忍不住赞道:“想不到这客栈布置得倒也颇有新意。”
风铃朝四周一瞧,也看见了四壁悬挂的一式红灯笼。她少女心性,对这等漂亮玩意最是欢喜,不禁拍手道:“真好看!”
竹娘点完灯笼,左右无事,与小五子在角落坐了。不多时,那掌柜的端了两盘菜肴出来。三人竟也自顾自吃起了晚饭,也不再招呼客人了。只在那伙官兵要酒时,才去送上两壶。
酒过三巡,那伙兵丁便有些醉意来。有的开始划拳行酒令,大声吆喝。一人站起身,微微有些摇晃,走到苏拙一桌旁边站定。苏拙等人不知他要做甚,抬眼看他。
那人一瞪风氏兄妹,大着舌头道:“听说你们两个小娃娃会杂耍,何不来给大爷们表演表演?”
风虎满脸不屑,冷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他。那人一拍桌子,怒道:“你小子听见了没有?”
风虎道:“小爷我爱表演就表演,不爱表演就不想给你表演!”
那人火冒三丈,喝道:“你小子大胆!”说着竟要拔腰间长刀。突然江魁沉声喊道:“钱豹!”那人听了总兵唤他,稍稍醒了酒,知道自己一时冲动,险些儿要坏事。然而他被风虎这一个少年藐视一顿,心里又有些怒气,难以下台。
胡光知道总兵所想,知道不愿多生事端,起身向钱豹道:“好了好了,怎的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说着便来挽钱豹胳膊。苏拙果然见他走路一瘸一拐,左腿有些残疾。
钱豹顺势下台,瞪了风虎一眼,转身往回走。吴常轻声对风虎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兄弟还是别得罪这些人的好。”
风铃也一个劲扯风虎的袖子,显然也是害怕得罪了这伙官军,没有好果子吃。风虎叹口气,哼了一声,起身向楼上走去。风铃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下楼,将杂耍的行头扮上了。风虎着黑衣,风铃着白衣。两人手中各拿了一个半人高的布娃娃,想必就是演戏用的傀儡了。苏拙颇感兴趣,与吴常一道凑了过去。
风氏兄妹走到官军面前空地上,也不多话,深鞠一躬。众人见他们主动来表演,当然不好与两个少年为难,纷纷鼓起掌来。就连竹娘等三人也坐到一旁,想要观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荒山夜雨,一屋的人精神全集中到两个少年身上。
两兄妹相对而立,将娃娃立在地上。只听一声鼓响,伴随一声铃铛。原来风虎腰间斜挎一只小皮鼓,风铃手腕带着一串铃铛。两人相得益彰,便是好戏要开场了。
只见两人手指急抖,地上四个布娃娃便似活了一般,站在地上手舞足蹈。苏拙哑然失笑,原来这演的是一出三英战吕布的戏码。中间那吕布手执方天画戟,被刘关张围在中间。四个布偶手中兵刃锵锵相交,拳打脚踢,刀光剑影,打得十分热闹。更妙的是,这打斗之声全是两人口技模拟,配合腰鼓铃铛,相映成趣。
风氏兄妹十指不断抖动,令人惊叹。每根手指佩戴的指环连着一根细丝线。正是这些丝线,牵动布娃娃,做出各种的花样。屋内虽有灯烛,依然有些昏暗。那丝线若隐若现,仿佛那些布偶娃娃真活了一般,令人拍案叫绝。
一场演罢,众人由衷叫好鼓掌。江魁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随手扔到风氏兄妹身边一张桌上。风铃微微鞠躬,伸手捡起了银子。两人谢过众人,又回楼上,将布偶放好,过了一柱香时分才重新下楼。
苏拙和吴常忙起身将两人迎了,到位坐下。苏拙赞道:“想不到两位神技,果然令我大开眼界!”
风氏兄妹满头大汗,微微有些气喘。风虎破天荒露出一丝笑容,道:“不过是无用的小玩意罢了,苏兄过奖了!”
苏拙却说道:“若你这都是无用,那我与吴兄就真是百无一用了!”说罢与吴常相视一笑。
几人对这傀儡戏甚感兴趣,便不停谈论,风氏兄妹也是有问必答。不觉时光飞逝,已过了酉时。那伙官军仍在划拳饮酒,好不热闹。
一人踉跄起身,道:“老子不行了,先去睡了!”
那川汉子笑道:“赵成德,你做啥子,这才什么时候,就要躺尸了?”
赵成德骂道:“他娘的王山贵,你成日骑在马上,倒是自在,老子赶一天车,早累得不行了!”说着便向院中去。他取下廊上挂着的灯笼,提着穿过走廊。东边走廊往后有一间茅房,与外相通,想来是要去解手。
王山贵兀自笑了两句。江魁道:“成德架了两日车,从明儿起,山贵你去替他。”王山贵脸上笑容转而变成了愁苦,想来驾车自然是十分辛苦。
赵成德从茅房回来,将灯笼又挂好,便向楼上而去。突然一人道:“赵成德,你这冒失鬼可别认错了门!”
胡光也道:“你别锁门,老子待会儿还要进去呢!”原来赵成德粗心大意是出了名的。胡光与他住一间房,自然怕赵成德自行锁门,把自己拒之门外。
赵成德不耐烦地挥挥手,便上楼去了。众人也没在意,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