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在上首,安排着几个侍女将前半年的筹款细目张贴在身后的锦幕上,旁边还有一张乃是今年认筹的捐物榜。
待大家都品过了桂花茶点,她才笑着继续开口,“之前的善款去向明细,我已经贴在后头了,诸位贵人们可细细查看。前半年江南各地收成还好,施粥的次数比往年要少上一些,因此善款还余下些,共计余有三百七十五银……”
她在上面细说着帐目之事,下面这些闺阁小姐们却没甚兴趣,她们长于建邺城中的朱门深闺之中,离民间的贫苦实在极其遥远。于她们眼中,每年两次的筹会只是她等交际往来的场合而已。
一时交待完之前的帐目,又将今年的认筹额度与众人商议定了。银钱数目也并非自己想给多少就给多少,镇国公府内府出了八百两,下头的其他世家谁也不能越过他的数去。
忠义公家的娴夫人避了头筹,出了七百两。剩下皆是按了份额,右相府六百两,左相府五百两,庆荣侯府也是五百两……
这些皆是以府中的名义捐的款项,另外那张捐物榜,列的却是些布料、首饰、织品、书画之类,乃是给各府的小姐们认筹的。
闺中小姐们大多连自己的月例银子都是不肯沾一下的,怕染了铜臭被人耻笑,因此义善堂每年都列了一些捐物的名单,专供世家小姐们参与。
这个才是今日众多闺阁女子关注的。
才华横溢的,便认了书画之类,以彰显才情。心灵手巧的,便认了刺绣织品。那等读书少偏又手脚粗笨些的,惟有捐些首饰衣料,便也还算是家道殷实。
众人皆在贴有筹品名单的锦幕前驻立,一路细看,一边和身边的闺中蜜友窃窃私语。
大多都选了织品或书画类的物品,吩咐了自己的丫鬟去一旁案前的红衣侍女处登记了。侍女便在一本簿子上录好几号捐品及捐款者为哪府哪房的小姐,之后半月内便会有专人上门收取捐物。另一侍女便在大榜上,在那一号捐品后面打个红勾,以示已有人认筹。
有些心急的,眼见着自己属意的捐品被别人提前选了去,便急急忙忙也去登记类似物品,婢女们跑来跑去,场面倒是极热闹。
许亦瑶脸上带着有些娇媚的笑,正极力讨好着表妹秦锦绣,“表妹绣工本就极是精湛了,偏又擅长书法字画,听说你收藏了好些名家珍品。这捐单上的东西,每人才只能择两样,却是没有一件能难倒表妹的。”又掩着嘴笑道:“即使是那些料子首饰,表妹不也是拿出一车来也不为难么。”
锦绣矜持地微笑道,“说的就是呢。”
一旁却有人嫌许亦瑶说话太过粗陋,便问她:“那你打算捐哪样啊?”
许亦瑶便有些讪讪地笑道:“那……我就认个绣品好了。就这幅吧,请我家教习刺绣的师傅绣出来就好了。”
她指的,乃是“廿九号:六寸荷花湘绣”,那人用锦帕捂着嘴,嗤地一声笑了,道:“这么小的绣品,也要教习师傅顶工……”
秦锦绣螓首微昂,轻轻转头向身后的侍夏吩咐,“替我登记二十一号的十八寸满绣牡丹蜀绣……再有三号的《清柏风雨图》。”
众人一片喧哗,谢恺之是书画大家,尤其擅画松柏,原来这幅《清柏风雨图》便在秦锦绣的手中,更想不到庆荣侯的这位嫡小姐出手如此阔绰,竟拿来捐赠。
一旁有人低声议论,“难怪皇后看中了她,果然是才情相貌品性俱佳。”
秦锦绣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得,唇边微微噙笑。
锦依问锦如选得如何,她无所谓的笑笑,“天儿怪冷的,我就不选绣品了。省事点,我就捐些首饰好了。”说着,唤过粉杏让她去登记了。
一时,名单上大多物品都已勾了红勾,剩下的,除了太过稀少的字画之类,就只是些锦缎绸罗的布料了。
锦如问她,“姐姐你选哪个呢?要不就捐些料子吧,回头我跟哥哥说一声,让他备下来就是了。”
锦依斜睨到许亦瑶满眼讥讽的目光,还未开口,许氏便笑盈盈地走过来,亲热地道:“依姐儿可是有些为难,你只管选些布料便好,回头母亲帮你张罗。”
锦依笑容清浅,“不劳继母费心,我已选下了。”
回头吩咐巧薇,“替我将一号登记了吧。”
许氏笑容凝滞,满目疑惑地向榜上望去。
往年的捐物榜,最靠上的常常无人认筹,皆因都是极其难得之物,或是名家字画,或是罕见绣品。
今年榜上第一的,乃是一幅六尺长三尺阔的《提篮观音》佛画的蜀绣织品。
满厅皆惊,众人望向锦依,都是面带诧色。
余嬷嬷面色从容地来到锦依面前,笑容可掬地行了一礼,道:“这是庆荣侯府的二小姐吧?这幅绣品尺寸极大,若认下来了,可在三个月内完成,届时我自会遣人前来府中收取。不知可否?”
锦依微笑道:“嬷嬷客气了,不需三月,一月便可。”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惊失色,这样的绣品,若是绣府制作,也得好几个绣娘一同,花费数月时间完成,她竟然只需一月,莫不是在尚秀堂中的习了什么失传的绣法?
又有人想到她身上的绣线如此精妙,竟能在日光下变幻色彩,便议论,“尚秀堂中织技排首,我猜她是有些能耐的。……否则又怎能轻易将三花出云纹改头换面,成了日出云端纹呢。”
之前园中之事,精明点的都看出些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