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声闷雷,紧接着便是滂沱大雨浇注而下。
徐可卿与于琮刚被伏兵赶到路西,便撞到了严整以待的近千名骑兵。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近乎是一盘死棋。
方才的伏击射杀了数十人,这一路逃来于琮的部众丢盔弃甲,剩下的不过四百来人,面对着两倍于自己的重甲骑兵,这些步卒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但是困兽犹斗,事已至此便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叫他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他可做不到!
骑兵们闪出空隙,崖州刺史裴渊骑着白马施施然来到阵前,淡然道:“崖州长史徐可卿,果毅都尉于琮意图谋反,本官念在你们被人蒙蔽,特网开一面。凡是此刻投降者,本官一概不再追究。”
此言一出,于琮统率的步卒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老实讲,他们大多知道此行的目的。对于琮誓死追随,无外乎是希望事成之后能够加官进爵,得到封赏。如今事已至此,除了那些于琮的亲兵,又有几个人真愿意为了于琮枉死呢。更何况裴渊已经允诺对他们这些兵卒不再追究,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见手下兵士卒未战先怯,于琮大怒,挥刀便砍向一名丢掉兵刃的军士。利刃划过军士的脖颈,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军士的身体便似一滩软泥泻在地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你们休要听那老贼在那虚以委蛇,他不过是要引我们内讧罢了。你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爷们,怎么能不战而降呢!我落入那老贼的手里固然难以活命,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这话一出,彻底浇灭了手下步卒的幻想。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谋反的罪名,便是裴渊再从轻发落,崖州府军他们也是休想待下去了。一众军士纷纷紧攥朴刀,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骑兵。仿佛是这些人叫自己落到如今天地。
裴渊摇了摇头,叹声道:“如此便怪不得本官了。”
他一声令下,身侧骑兵立刻对敌阵发起了冲击,一时马蹄声撕裂了长夜。五十步,三十步,十步......大唐兵制,骑兵标配一柄长枪,这在冲击步兵时效果极佳。加上数量的绝对优势,在骑兵接触步兵阵营的一瞬间,这就演变成了一场屠杀。长枪贯穿了木盾,径直刺入一些步卒腹胸,将其挑起又借势重重的甩出去。无数战马踏在跌倒军卒身上,将其肋骨生生踏碎。那些被袍泽冲倒的步卒再也不可能站起来,只能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翻滚,等待死亡的来临。
骑兵一次次的冲击,于琮手下的步卒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毫无阵型可言。于琮瞪着通红的眼睛,声嘶力竭的喊着:“冲上去,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于琮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大声呼喝。不断有亲兵被他驱赶到阵前用自己的身体阻止骑兵的冲击,但这些亲兵转瞬间便倒在马蹄之下,化作一滩肉泥。无数重伤的军士痛苦的翻滚着,牙齿发出咯咯颤栗的可怖声响。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徐可卿紧闭双眼,悲声慨叹。
...
...
大雨下了一夜。
翌日清晨,刺史府前的街道整洁如初。谋反军卒的尸体早已被人用推车运走,血水也被雨水洗刷的不留一丝痕迹。除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你找不到这里发生过一场屠杀的一丝证据。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命值千金,从一出生便注定要封侯拜相,封妻荫子,成为那万民敬仰的英雄。有的人却是贱如蝼蚁,苦哈哈的讨着营生,得过且过,还随时可能被人一脚踩死。对于这些苟延残喘活着的小人物,他们的命运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哥俩好啊、三桃园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
在毗邻刺史府的一处酒肆里,方才手刃无数袍泽的军官们,正划着酒拳,开怀畅饮。平定谋反府军,这等功劳足够他们策勋数转。他们大多已经成家,自家婆娘小子哪个不是花钱的主,这次正好拿着赏钱给他们做上一套新衣服。至于这银钱之上是否沾有袍泽的鲜血,关他们屁事。
“我说王哥,你这次割了十三个人头,赏下的银钱都可以买下一栋宅子了,这次总可以娶媳妇了吧。”
“去去去,少他娘的在这跟老子吐苦水。你婆娘都给你小子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了,你这厮还在这挖苦老子。信不信老子一记手刀劈过去,叫你小子把今天喝的烧酒全吐出来?”
“算了吧,咱们兄弟好不容易喝上一回酒,我可不想坏了气氛。”
这些军官正自推杯换盏,却听得屋外一阵响动,不由得朝外望去。
“是刺史大人!”眼尖的一人高声呼喝,众人闻言纷纷放下手中酒杯,起身束手而立。
裴渊在荀冉、王维的簇拥下阔步走进酒肆,见众军官神色紧张,心中只觉得好笑。
“诸位不用紧张,老夫来此只是宣布一个消息。果毅都尉于琮叛乱已伏诛,但军中之事不可无人掌管。本官便暂且任命荀孝廉为果毅都尉,兼领崖州府军一切事物。在朝廷的文书下来之前,荀孝廉便是崖州府军的主官,军中一切事宜便有他做主。”
崖州府军叛乱,五百多名军卒近乎全数伏诛。崖州府营之中未参与叛乱的士卒固然也很多,但校尉以上的军官却几乎都死在了昨晚雨夜中。这些军官都是裴渊提前向同僚打过招呼向外州刺史借调而来,填补本州武官空缺的。
这些军官知道裴渊是在安插自己的人手,却不明白怎么任命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