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北天界。(..)
上九天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半吊子第一次来北天界。如同所有九天之人一样,他在南天界的跃马山听仙师讲过课,跟在青至仙君身边做事儿的时候,就在西天界转悠,有时也去东天界出个公务,但来这北天界,确实是头一回。
九天的四天界里,北天界算是热闹些的,几乎每个有名头的仙君和仙子在这里都有座府邸。只是像青至仙君这样,在西天界主事轮回殿的,时常公务缠身,也就宿在轮回殿里,北天界的府邸倒是荒废了。而若浅身为帝女,虽然在神山另有住处,但她素日在外行走,很少回神山,倒是在北天界有个歇脚的地方。他此去,就是要请帝女若浅到轮回殿青至仙君处一叙。
来到帝女若浅的府邸外,着人进去通报以后,他便待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花骨子就出来了。
“仙子不在,你先回去吧。等仙子回来,一定立刻去拜访青至仙君。”
“仙子去哪儿了?”
花骨子原本已经准备进去,听到他这么问又转过身来,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说:“下界有乱,仙子受托而去。暮钟敲响之前,估计就回来了。”
“哪个下界?乱子大吗?”
花骨子终于忍不住,反问他:“你问这么多干嘛?仙子只是去看看,你要问乱子大不大,我也不知道。”
半吊子嘿嘿笑了笑,也知道不该多问,这下痞气一露,讨饶道:“我不问了,我这就回去,跟仙君说仙子暮钟敲响之前会去轮回殿。”说完,也不等花骨子有所反应,转身疾步离开。
“诶——这人……”
等回到轮回殿,半吊子遂把花骨子说的一字不漏地转告给青至仙君。青至正在批示条陈,这是他每日里惯例要做的事。批完一批,交给童牧子撤下去,他抬头就见半吊子还侍立在原地,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于是搁下了,对半吊子说:“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不用顾忌什么。”
半吊子抬头看这位仙君一眼,瞬又低下头去,说:“仙君,我来九天也有些时日了。当初绝汜冥使要我来这里,是因为嫌我死脑筋,要教我明白,轮回中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妄。可在我看来,这轮回殿,乃至整个九天,不都是为着生灵轮回之生生世世而存在的吗?若轮回的一切都是虚妄的,那九天——又为何要存在?”
青至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待他想好该怎么答他,半吊子又问:“我初上九天之时,仙君你说等时机一到,所有我所疑惑的,都会有缘由。那仙君说的时机,到底何时才能到呢?我所疑惑的,又去哪里找缘由?”
青至站起身来,走到半吊子身边,看着大殿之外九天天光明亮的长空,沉吟半晌才开口:“你以为九天是主掌生灵万物的,可九天本身——就在轮回之中。不知道你在跃马山听课的时候,授课的是哪位仙师,但他们大抵都会讲这么一句话——”
青至回过头来,看着半吊子说:“我们九天之人,既是天地间最公正的主宰,也是生灵万物最忠诚的仆人。这句话,听过的人多了去了,但真正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的,却没有几个。九天既在轮回中,轮回虚妄则无物不虚妄。绝汜要你明白的,并非轮回之虚幻不可捉摸,而恰恰是轮回切肤之真实。”
半吊子摇摇头,说:“我不明白。”
青至转而问他:“听绝汜说,你曾有倾心之人?”
半吊子犹豫着点点头,觉得从青至嘴里说出来的这个“曾”字,听起来很让人不舒服。
“我来这九天已经久到不知道是第多少个年头了,久到……都已经不记得我初生之世,所遇见过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只隐隐记得那时的我曾经也倾心过一个人,那人……”青至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很努力在回忆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徒劳。
“你看,我现在已经忘记了。身在轮回中的生灵,固然不知前生事,就算是所谓跳出轮回的九天之人,也会慢慢遗忘。生灵簿上一勾,结束的,就真的结束了。这是天地的法则,我们都抵抗不了,也不必去抵抗。绝汜看中你,想让你接替他在冥府做事,然你心有执念,又如何能够公正地拿起判呢?”
接下来,青至说出一句让他心有悻悻的话:“虽然我不知道绝汜缘何会看上你,但或许,你真有什么我没看出来的过人之处。但不管是在冥府,还是在九天,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执念。若真要说什么是虚妄的,只有这个执念,或许真是虚幻而徒劳的。”
说了这么大半天,半吊子还是一副“你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我还是不懂”的样子。青至一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说:“生灵之世世轮回痕迹,或深或浅,生灵簿上都有墨。虽然九天有天规,生灵簿不能随意翻动,但就算没有这条天规,也没有多少人敢去翻动自己或者其他人的生灵簿。”
半吊子觉得他这话有点儿绕,追问道:“这是为什么?”
青至笑了一下,说:“你若是能讨得月寇的欢心,你问他,就会知道了。”
半吊子就是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说话的调子,但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他真的就收敛自己吊儿郎当的性子,装出乖巧样子去讨月寇仙君的欢心,也终于从他那里知道了原因。那时月寇掩嘴轻笑着看他,然后丢给他两本厚厚的生灵簿。集天地间智慧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