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星石大陆界。
正是阳春三月的时节,星石大陆上随处可见的紫荇草早已经漫山遍野疯长。不似魔兽山脉中的血腥和残忍,山脚下此时是一幅赏心悦目的浅溪劲草图。
此时,二十多个身穿暗蓝色长衫,袖口绣着亮金色流云纹的伽佑学院修行者正在溪边笑闹着,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微笑着督促众人快些上路,气氛一派轻松祥和。
人群之中,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子随手折下一朵紫荇花,放在鼻间轻嗅。淡淡的花香隐隐可以捉摸得到。
同行的一个男子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打趣道:“我竟是现在才知道,洛雁你原来也是爱花之人。”
忽的三月风过,漫山遍野的紫荇草在风中摇曳,点点香转浓。洛雁指尖一松,那朵娇小的紫荇花便自手中脱落,以一种极缓慢的姿态、旋转着随风而去。它拂过一片翻飞的衣袂,最终回归于尘土。
“哪里是爱花?不过是贪恋它的一点儿干净气息罢了。魔兽山脉血腥气太重,难得还有紫荇花在这里开放,留得一份干净出尘。”
洛雁忽然想起什么,笑问眼前人:“司徒兄何以要加一个‘也’字?莫非你才是那个爱花之人?听说帝都有世家司徒,其人嗜花如命,司徒兄……”
“不是。”不等洛雁说完,男子便打断她的话,“此司徒非彼司徒,我的确是爱花之人,但跟帝都的司徒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司徒轩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你?凡夫俗子?”
你若都自称凡夫俗子,还有什么人不在凡夫俗子之列呢?洛雁在心里暗笑,却并没有说出来。
“是啊……凡夫……俗子……”司徒轩不急不缓地接着说,“凡夫俗子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洛雁疑惑:“你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司徒轩笑笑,把头转向另一边。许久,风中才传来一声似有若无、不算回答的回答:“我不知道。”
伽佑学院这一行修行者同往常一样来到魔兽山脉中历练。这里是魔兽的天堂、凡人的地狱,它向每个来此的人张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收割弱者的性命。他们尚不知前面有着怎样的命运等待着他们,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初来者来说,前路同样未可知。
进入魔兽山脉的第三天,这一行人在一个灌木丛里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初来者——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人的真正来历,只当她是遭遇魔兽而与同伴失散的雇佣兵或者修行者——这类人在魔兽山脉里有很多,而那些不如她幸运,没有遇人所救的,最后大都葬身兽口,死后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虽然到后来,当他们发现她不是修行者甚至也不是雇佣兵,而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时,震惊和疑惑之余便推翻了先前的设想,而把她当成是深藏于魔兽山脉里的神秘部落的出逃者——这类人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
整个星石大陆安定了许多年,但修行者之间的纷争依然存在。有些修行者或者有胆量又有些本事的普通人,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常常逃到魔兽山脉里定居,一边提防着出没不定的魔兽,一边借着它们的庇护苟延残喘。他们的后代中自然有不愿意被祖辈们的恩恩怨怨所累,想离开部落的——这类人魔兽山脉里每年都会有几个,幸运的自然能够摆脱祖辈的恩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更多不幸的,根本就没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当然,关于这人身份的种种猜测,都是后话。
他们发现这人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儿样式奇怪的衣服,安静地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神情安祥,看上去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如果这一幕出现在某个农家小院儿或者某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的闺房里,那就再正常不过了。但这里是魔兽山脉,随时会有某个饥饿的魔兽把她当成可以果腹的食物吞吃入肚,她在这里“睡着”,未免太诡异。
这个人醒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们问她什么,她也不说。这一度让他们以为她是个哑巴。他们把她带在身边,继续在魔兽山脉里辗转。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常年活动在这里的雇佣兵,有时被热情招待,有时也被冷眼相看。他们遭遇了冰焰苍狼,被狮怨禽攻击,杀了一头黑绒怪,这人刚开始还露出惊恐的神色,后来就见怪不怪了,在这期间,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后来的一天,她开口问:“这是哪里?”
现在的这个世界,被称之为“星石大陆”,人类、妖族和魔兽共存。历史上或许有一个时期动荡不安,但现如今是人类主宰这个世界。
人类在这片中土大地上建立了六个帝国,北方的北楚帝国,帝都寒城;西方的西吟帝国,帝都上缺城;西南的南韩帝国,帝都午洛城;东南的东桦帝国,帝都烟尚城;中部的桑芜帝国,帝都扶梓城;东方的映越帝国,帝都那刹城。而她现在正在魔兽山脉之中,处于桑芜、南韩、西吟的交界地带。
天空吞噬掉黄昏最后一缕橘红的光,魔兽山脉的黑夜降临。众人寻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以后就各自或和衣躺在地上、或靠着树休息。这是他们来到魔兽山脉的第十天,也是他们在半路上“捡”到那个奇怪的女子的第七天。
这一天,她做梦了。她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小时候儿待过的天空园的宿舍床上,心知自己是在做梦,她反倒有兴致打量起这个地方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