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的请求最终被以命令的形式发布,当夜便有很多人在城内四处留言,与此同时,军营在小野的安排下做出一系列部署,被认为工作有了成效的老六也被赋予新的使命。教官让他逐一向战俘们传递胡子的话,从中寻找愿意执行军队安排的人,收集有价值的情报。
这是一项苦差,而且催得特别紧,老六接受任务时被告知,三天后,这些战俘中除了真正投降的人,其余都将被处死。最让人不解的是,作为提出这项建议的人,胡子首先被小野列入死亡名单。
接到指令,老六苦笑着回到胡子的牢房,将一切告知。
胡子听罢欣然微笑,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老六感到困惑,说道:“长官觉得你们的人看到信息后反而会来劫狱,军营已经设下陷阱,严阵以待。”
“知道了,谢谢。”胡子的声音虚弱,看起来比刚才衰老很多。仿佛之前受的伤、痛、病到此刻才一下子爆发,瞬间将他的生机与精神剥夺殆尽。
莫名听到胡子向自己道谢,老六愣了好一会儿,“我想提醒你,你就要死了。不仅你要死,你的弟兄也要死,想不死就得投降并配合军队抓捕别的人。如果有人想劫狱救人,就会掉到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我知道。”胡子坦然回答。
老六奇怪地看着他,“你好像不担心?”
胡子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我们的人会不会来?”
老六说道:“这个得问你。”
胡子沉吟说道:“会派人来,没准儿还会出动机甲,但都不会太多。”
老六讥讽道:“你是不是觉得随便几个人就能攻占监狱,几台机甲就可以踏平军营?”
胡子不屑说道:“别和我讲打仗,你不懂,也学不会。”
老六冷笑说道:“像这样把自己人朝坑里送,真的不好学。”
胡子有些好奇地看着老六,问道:“你好像很担心劫狱?而且......担心劫狱的人掉到陷阱里?”
老六沉默很长时间,问道:“你呢?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胡子笑着回答:“来的话都是我的战友,我当然担心。”
老六不解问道:“但我觉得你现在很开心?”
胡子骄傲说道:“我们的大军还没有过河,来的人不多、要做的事情却很多,因此需要以少数兵力牵制军营。自现在起,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军营都会犹豫,即便做出反应,动作也比平时慢。”
老六心里认真想了想,渐渐明白了胡子的意思。
他再度感受到那股凛冽寒意,很久没再说话。
小野以监狱为题做陷阱,胡子也是。他的建议不仅是陷阱,而且是一次反击。一个失去自由、身体伤残的士兵,脑子里念念不忘的是如何为己方制造条件,击败对手......假如那支军队里的人个个都像这样,谁能与之敌?
最后,老六还有一条疑问。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向上汇报?”
“不怕。”
“为什么?”
“简单讲是不需要。往长了说牵涉的可就多了,嗯......好吧,今天给你上上课。”
稍作沉吟,胡子严肃说道:“师长一直教导我们,战争比的力量,所谓计谋、策略、兵法等等一切手段都是辅助,是对力量的运用技巧。双方堂堂正正打仗,比较的是兵,主将只要不是太蠢,实力强的一方总归会赢。所以,战争的王道不是用计,而是以绝对实力碾压对手。比如这场战争,渡河之前的那部分就是这样进行,我们的军队强于星盗太多,他们怎么打都输。”
“这道理我懂。”老六插了一句。
胡子接下去说道:“现在情况变了,我们在城内的力量远不如星盗,想赢就必须想别的办法,就得用计谋,讲策略,做局布置陷阱。而在这些方面,总逃不过虚实应用,较量的主体不是士兵,而是双方主将的智慧。谁更聪明,谁对兵法战谋的理解更深刻,谁就能占到便宜。所谓积小胜为大胜,等到占的便宜足够多,双方形势就会转换。”
稍顿,胡子突然问道:“现在你是不是明白了,为什么我不怕你报告?”
老六一直认真听着,心里思考了一阵,回答道:“用不着我汇报,这边长官已经知道你的用意。等到那些字出现在外面,你的同伴......你的长官也会明白。你只是起个头,接下来是他们之间斗法。”
老六一口气将即将发生的事情理顺,胡子多少有些意外,楞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道:“看不出来,你居然有这份儿悟性。唉,可惜......是个软骨头。”
老六没有因为辱骂生气,冷笑着说道:“你凭什么认为,你的长官一定比这边的强?”
“废话。”胡子的神情极度骄傲,又极度轻蔑,根本不屑于就此争论。
“我听到议论,进城的是三十八师!”他用看猪一样的目光看着老六,忽然道:“其实我知道,你杀人是迫于无奈,如今又帮了大忙。这么着,回头我教你几句接头暗语,将来城破时可以救命。”
莫名听了这番话,老六不知该说什么好。
胡子认真说道:“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
“不用你帮。”老六忽然没了心情,转身说道:“真有那一天,有人会铺着红毯迎接六哥。”
“呃?”胡子朝老六的背影喊着:“不听我的,将来将来你一定后悔。”
“担心你自己吧。”老六头也不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