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三小姐在选秀时被祁郡王带走的消息又在荣安街闹得沸沸扬扬。
祁郡王年十八,是太后的亲儿子,也是京城里家喻户晓的fēng_liú才子。
正因为潇洒不谙世事,从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又非一母所生,祁郡王向来不为皇兄圣上所喜。
可是他竟然光明正大地把一个可能成为皇嫂的人带出了宫。
几天来陆家可是赚净了众人眼光。
白府的人既是看笑话,又似乎有些嫉妒的意思。
白锦儿选秀回来后被丫头们缠着把祁郡王俊秀的相貌描述了一番,关起房门时还不无嫉恨地说:“竟然看上那么个没眼色又没本事的丫头!”
她这样骂陆玑是有缘由的。
那天选秀的时候,不知哪个秀女竟然做了一盒子糕点妄想来打动圣心,被礼部尚书的千金施金枝看见,嘲笑一番之后拿起来就吃。
那秀女急了,上去就夺,被施金枝一把推开。
好像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坐在地上就呜呜地哭。
陆玑就在不远的地方,气得直蹙眉。
但此时她和那个秀女都已经快入殿阅选,于是忍气将她扶起,又把剩下来的糕点精心摆放好、装点整齐。
白锦儿的意思是,没本事你就不要管,要管闲事就狠狠地甩回去一巴掌啊。
她当然希望两个人狠狠掐一架被遣回家去,自己好喝茶看戏。
但陆玑从母亲那里学到了不作无谓之争,不逞一时之快。
那秀女千恩万谢之后,两人即将入殿,祁郡王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陆玑只记得帘门一闪,一个相貌俊朗、穿一身锦绿蟒纹暗绣锦衣的年轻公子进来就问:“哪位姑娘叫陆玑?”
用得上蟒纹,又是这样年纪这样气宇,行事如此大胆,想必是哪个恣意妄为的皇族子弟吧。
可陆玑从没见过他,在场的姑娘们也都只是倾慕祁郡王的fēng_liú名声,又有哪个是真的见过他的?
后边跟进来的几个小僮和太监都拦他不住,歪丧着脸赔笑:“求王爷饶小的们一命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祁郡王虽然顽劣不羁,但心思也是极聪敏的,只略微观察了一下姑娘们的反应,就知道端着茶碗若无其事喝茶的那个必定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陆玑就这样被带走了。
所有人都以为陆玑和祁郡王之间有私情。
陆家上下听来人报说三小姐被祁郡王带走了,陆正清脸色发白,瘫坐在座椅上,“这下完了!”
家里人看老爷这样的反应,又想到待选之妃临阵逃了,可不是死罪么,也都哭了起来。
祁郡王却骑着马送陆玑回来了。
陆家的人对白家的人说:“祁郡王比你们小姐说得还要俊上十分呢!”
陆玑莫名其妙被拉上马送回家,心里又羞又恼,正要质问,那祁郡王已经深深看她一眼,策马离开了。
他在想,薛家那混小子艳福真是不浅,可惜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所以赶紧调转了马头。
那一眼让陆玑站在门口呆了很久才进门,慢慢把为了选秀才戴上的好珠花镯子都一一摘下。
傍晚果然来了圣旨,一家人跌跌撞撞战战兢兢地跪下接旨。
“敕曰:今以皇嗣为重,社稷为大,故择吉日以遴妃,乃闻陆氏临选而悔之,实属不肖。
“而弟祁郡王乃以此为有成人之美,及薛陆两家实不可赦,念皇弟年幼,故褫月禄三月;
“陆女虽事出有因,乃先未白婚约有旧,责明日进宫复行阅选,父陆正清户部侍郎官降一品;
“薛氏一族,怂恿皇族子弟行为有失,且事关皇嗣社稷,今当褫夺封爵,以儆效尤。
“钦此!”
陆正清诚惶诚恐地低头接了旨,边上便有人来送上赏银,请留茶水。
来宣旨的司礼太监不紧不慢地将钱袋子塞入袖中,笑眯眯地说:“陆大人客气,下官还得去薛家宣旨呢。”
甩甩拂尘,就带着小太监们去了。
搞了半天是薛放搞的鬼,陆家的人都气愤起来。
陆玑只说:“卑鄙。”
但陆正清觉得这个结果已经比自己觉得“这下完了”的时候要好得多。
看来皇上虽然不喜欢祁郡王,却也是顾念兄弟情分的,并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不过背后有太后牵制着,也说不准宽赦三家是谁的意思。
不知本来就呈没落之势的薛家被褫夺了爵位,又该是个什么光景了。
翌日,周氏又带着侍书听棋把陆玑打扮一番送进宫去。
昨天已经是最后一批阅选,所以今天没有别的秀女,只有陆玑一人。
有宫人从宫门外接了轿子,引到顺贞门前下轿,领陆玑从西偏门穿进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好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陆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静谧感。
在这寂而无声的宏伟深宫中,也许最好的度日心态就是这样心如止水吧。
宫人们领到钦安殿前便左右分流退下,一个太监进去通报请示下,待出来后又有一个宫人上前替她打帘。
侍书替她理了理衣裳和发饰,听棋轻声笑着说:“小姐这样美,一定能选上的。”惹得侍书急忙去捂她嘴。
陆玑大方地笑了笑,微微颔首进门去了。
进门就有一个宫人微笑着引她绕到八扇江河腾龙屏风后,细密的珍珠挂帘后隐约有几人的身影,当中两人是明晃晃的。
陆玑不敢多看,直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