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韶夷的话少得可怜。这使陆玑觉得她更加讳莫如深。
平时去慈宁宫里请安,冯韶夷也几乎是不说话的。太后不喜欢她,也是因为她不懂得讨好自己。
不喜欢她,也就几乎不与她讲话。
陆玑对她很好奇。
“小主,你说冯小主是不是……是不是不会说话?”听棋托着下巴问。
陆玑歪着头想了一想,“你忘了,那日我们宫里夜审,不是她向皇上说的让我们自己发落吗?”
听棋瞪着眼,“可是谁也没有听到啊。”
陆玑语塞。的确没有人听到。
可冯韶夷绝对不会是哑巴。在太后面前,她虽然很少声响,却也不是不说话的。
最多的时候,她用语气词来代替回答。
太后问她:“最近翊坤宫好?”
她便说:“嗯。好。”
这样矜持,神态自若,绝不多说一句。
太后从不计较,虽然不喜欢她,也绝不会找她麻烦。不论怎样,她爹手上还有一半的虎符呢。
赵治寅把冯璟迟父子调回京来,也是为了这事。
陆玑就不一样了,父亲不过是一员从二品的文官,要杀要剐都没什么可顾忌的。
偏偏赵治寅最喜欢去的就是储秀宫,虽然从不大赏,也很少留过夜,但就是那一份时时牵挂着的心,让其他妃子都不能不羡慕妒忌。
她陆玑哪儿好了?不如白锦儿的大家闺秀之态,也不像冯韶夷那样倾国倾城,论起殷勤来更比不上王尔菡,甚至也没有梅忍冬那样的娇憨可爱。
白锦儿和王尔菡都快气炸了。
陆玑和梅忍冬身体渐好以后,赵治寅也常常是白天去储秀宫和咸福宫,晚上便留在翊坤宫。
东宫颇受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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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棋坐在院里树荫下的石桌边上数着棋子,数着数着,一朵石榴花就落进了棋盒里。
“哎呀!”听棋心神一乱,就忘了自己数到了哪儿,只得“哗啦”一声,又将棋子都倒回桌上。谁知几个棋子滴溜溜地滚下了桌,听棋赶忙快步去追。
“听棋姑娘怎么在地上下棋?”
宋真笑吟吟地出现在游廊尽头,俊眉朗颜,风气吹动衣裳的下摆,更是风度翩翩。
听棋一抬头,看得呆了。
宋真仍旧笑眯眯的:“不去替我通报?”
听棋想起来了,今儿是十五,宋真是来给陆玑请平安脉来了。
“小主,宋太医来了。”听棋领着他在屋外等,语气里有些欢喜。
陆玑仍然在研究绣荷包,头也没抬起来,“请进来吧。”
宋真进门见了礼,侍书把针线筐拿过,把杌子清了出来,垫了个绣花手垫。
陆玑把放上一只手,侍书把帕子盖上去。
宋真抬手捉了一会儿脉,又换了一只手,“最近天热,小主又容易中暍,还是得多吃些清热解暑的东西。”
陆玑点点头,“我父亲、母亲身体可好?”
周姨娘也特别容易中暍,一年盛夏总要服许多的藿香正气丸,还会晒许多的金银花和野菊花。
一入夏,陆家的正院里就是一片清香。
“陆老爷、两位姨娘都好,只是记挂小主。”宋真起身从药箱里取出几个纸包来,“这是白术、藿香和甘草,用五两白术、藿香甘草各三两,再加入撕碎的鲜荷叶煮成茶,凉后喝可以清热解暑。”
侍书接过,叫菱歌去博古格上取戥子来。
“这是一副药汤方子。还有周姨娘要我带来的金银花和野菊花。”
听棋接过来呈给陆玑,高兴道:“交给梅小主,我们又有好喝的了!”
陆玑摇头笑她。
那是灵芝莲子丝瓜黑豆汤的方子。
宋真告辞,过了一会却又回来,从外面探头笑着对听棋说:“听棋姑娘,你的棋子可只捡了一半。”
听棋一拍脑袋,脸上一红,心里突突地跳,“我……过会再去捡!……不,我现在就去!”
宋真还没反应过来,听棋已经飞似的从他面前跳出了屋子去。
“这小丫头……”宋真笑着走了,银漪送他出去。
菱歌和侍书用戥子称量好久,分了五个纸包出来。
陆玑说:“菱歌送两包去咸福宫拿给梅小主吧。”
穗香抢着说:“我去,我去吧小主。”
穗香和梅忍冬和解后要好得很,陆玑笑着点点头,由她拿着去了。
“再拿一包……”陆玑顿了顿。
“拿给冯小主吗?”菱歌笑着,已经揣了起来。
陆玑想了一想,说:“放着吧,先摆了饭上来。”
午膳过后,陆玑带着侍书听棋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里的人都很意外。除了皇上,翊坤宫很少有人造访。
宫里的布局和储秀宫并无大异之处,只是院里新植的几株梅花,在夏日只剩了萧条的枝干,精致与别处的繁花丽锦截然不同,使得阖宫同主人一般清冷而孤傲。
冯韶夷打发了所有司婢局发的宫女,所以里头的宫人特别少,全是茜纱和绣剑操持着宫中内务。
茜纱进去通报了,才又出来领着她们进去。
进门便是四扇紫檀边座嵌玉四君子屏风,正堂一组黄花梨木罗锅枨桌椅,上头高悬一副盥手观花图,两边一组对联:“扬沙狂尘飞眷去,携影和风落花生。”
冯韶夷从右侧间里出来迎她,仍旧一副不闻动息的泰然样子。
两人见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