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不忍看他二人困于心中执念,忍不住开口道:
“这事倒也没那么值得人羡慕,更怪不得王爷。”
宁王父子均知马氏聪敏,平日里难得言语,看似闷声不响的一个拙妇人,心里却最是通透不过。见她忽然开口劝说,二人纷纷看向马氏,均以眼神相询,似在问她何出此言。
“我只有一子,王府虽有两位侧妃,毕竟都无所出。王爷素来疼爱承训,从前怕他长不大,自然处处小心养着。但王爷毕竟也严格管教承训,这便是王爷的为父之道,依我看十分妥当,没人敢挑剔什么。”
马氏先劝了宁王两句,待宁王自责神色褪了些,她才继续道:
“再说这上阵杀敌,本就是死生难料的事,多少人一去不返,但凡我有两个儿子,我也派一个出去了。可承训身为世子,又是府上独子,性命便更显金贵。多少事他做不得,便有多少他能做得。”
听到马氏说“若有两子,当遣其一上场”时,武承训几乎就要灰了心,待听到马氏说“有不得为,即有可为”时,又觉得看到了光亮。
见儿子眼中重新燃起光亮,马氏终于觉得安心,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承训之所以羡慕那些行军布阵的,不过是因为王爷从前带过兵,从小见得多了,便记在了心里,总觉得自己也定要做个如王爷一般的人物,才算得上是好男儿。”马氏微微一笑,道,“所谓‘目濡耳染,不学以能’,便是这个道理。”
宁王听了缓缓点头,以示赞同,武承训却没什么反应,仍在等马氏继续说下去。
马氏又有三分焦心,她倒真怕劝不住儿子。
人心容易有偏颇,“内偏颇于妻子,外僭惑于知友”,即便是自己的心头好,也未必就能一碗水端平。武承训虽然酷爱读书,其实却并无那般在乎,他始终还是把行军布阵当成正道,偏又不能驰骋沙场。
与之相较,武承思不仅自由恣意,如今更得了赫赫军功、年少成名。他与承训走得那般近,若承训还是不能释怀,心中不平之意日盛,长久下去恐生祸端。
马氏看了看宁王父子,正色道:
“文以附众,武以威敌,不管选择哪一个,都是大丈夫的出路。那么些个名相贤士都能文不能武的,也没见他们被人轻侮半分。承训是个世子,不能带兵打仗已是定数,又不是要你治国,非求个能文能武做什么?依我看还是在都中更好,能够有本事辅佐君王,不必非要跑到外头去追求什么名望。”
宁王又是一阵点头,武承训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头都不抬了。
见武承训仍不为所动,马氏狠了狠心,说了句分外之言。
“行军之人往往因自己好武就轻慢了读书,所思所见未免有限,殊不知行军打仗杀伐太重,染了多少戾气在身,名将军师往往不能得长寿,未必不是戾气太过的缘故。唯有读书做人才是正经的道理,既可以修身,又可以惠人。”
马氏说完,直直的看着武承训,目光深沉坚定。
宁王听了这么两句重话,仔细看时发现马氏变了脸色,这才知道妻子是怕儿子走了偏路,也不免心中着急起来,附和着马氏说了几句话。
武承训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读书非他所愿,老老实实呆在临水,做一个难有作为的世子、王爷,也非他所好。然而母亲显然动了气,他若还是一脸坚持,未免要让母亲伤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马氏,微微点了点头,谦卑的神色露出一点忧伤。
马氏虽然不能完全放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今日的话她说得太过,宁王爱重她才会由着她胡言乱语,她自己却不能再忘了本分。左右承训只能在都中,承思恐常年在外,且又是那般豪爽的性子,承训便是心中再不平,日子久了怕也就好了。
武承思名声大噪,不仅刺激了武承训,更让多少人心中激动,几乎夜不能寐。
皇后钱氏打起了武承思的主意,卫懋功自然也不会落后。
然而卫氏族中没有适龄女子,卫懋功苦寻了几日,只有快出五服的几家人里有年纪相当的女孩,然而虽非寒门祚户,门第到底还是配不上。武承思是廉王嫡子,再怎么样也要配个公侯府上的嫡女,或是朝中三品大员的掌上明珠。
卫懋功等人心中清楚,钱氏必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而通议大夫府上嫡出的钱惠雯刚过金钗之年,正可为钱氏所用,这一局他们怕是要输了。
众人皆以为钱皇后必定凭着己力,如愿将钱惠雯嫁去廉王府,却不料没几早朝上,廉王竟当众请了旨,将儿子的婚事拖到十七岁后再议。
满朝的文武官员都深知其意,情知他是要躲开那些明争暗斗,然而当朝为子女婚事请奏,且请的还是拒婚而非赐婚,这还是头一遭。众人不敢交头接耳,只交换了眼神,便都静静观望起来。
廉王直言武承思一腔抱负,想要驰骋疆场、为君分忧,五七年内都不打算在都中长留,也并不将儿女私情萦绕心上。
“恐陛下疼爱承思,为其赐婚,届时耽误了别人不说,若三年无所出,于臣弟府上也是麻烦。”
这话说得很不老实,且未免过于牵强,但因廉王甘于自损,反倒让人无法非议。
武岳自然乐得答应,虚劝了几句便准了奏。钱皇后听到消息时,差点没立即背过气去。
廉王这还真是有恃无恐,当着满朝的面打她钱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