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宪摄政以来,李瑶第一次和汪几道站在了一起。
他上前两步道:“郡主,这样不成!士族之家多为群居,市井陋民反而不足三代即分家,若是按人头来加赋,只会让士族之家受损,大家大族只能被迫分家分居,未必能收多少赋税上来,反而会引起礼乐崩坏,让士族不满……”
姜宪也打断了李瑶的话,道:“李大人所虑极是。不过只收一次税,暂解燃眉之急,应该没有李大人所说的这般严重吧?何况如今朝廷有难,人人有责。让那些扬州的大户人家多纳点银子,应该算不得什么!他们若是因此对朝廷不满,对皇上不满,那也太不把朝廷、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四海之滨,莫非王土。他们都是读书人,应该很清楚才是。”话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是很明显的不满了。
李瑶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左以明暗中拉了拉衣袖,并抢在了李瑶之前笑道:“郡主说的也是!不过,税赋向来是大事,而且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郡主也不必如此着急,不如先让我们几个商量个章程出来,再派人去扬州也不迟。这样冒冒然就下决定,总是容易出错。”
姜宪不悦道:“可如今朝廷到处都要用钱,国库空虚,就连太后娘娘的册封大典,也办得十分简陋。几位大人也是为朝廷好,想先商量个章程也行,不过最好是这两三天就把事情敲定,免得工部总是来向我要银子,头都是疼的。”
左以明忙点头应“是”。
姜宪遂叫了梅城上前说话,两人就过年的事嘀嘀咕咕了半晌,李瑶等人就在旁边不言不语听了半晌,直到太皇太后差了人来问姜宪,是在乾清宫用午膳还是回慈宁宫用午膳?并说小皇帝不肯用膳,非要等着姜宪一起,姜宪就决定回慈宁宫陪小皇帝用膳,这件事才暂时打住,明天再议,李瑶等人才出了御书房。
只是他们刚刚走出乾清宫,御书房那里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了,汪几道就阴阳怪气地干笑了一声,对左以明道:“左大人,听说你们左家已经有六代没有分家了!你在外为官,左家要做榜样,又颇有家资,想必不怕朝廷加赋。只是不知道左大人会和我们商量出个怎样的章程来?我倒是颇为期待的!”
如今是汪几道和苏佩文一路,李瑶和左以明一路。李瑶当然不会拆左以明的台,闻言不由冷冷地道:“我倒忘了,汪大人是江西人。”
言下之意,汪几道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江南籍和江西籍的官员能打起来。
“你……”汪几道气得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汪几道祖籍江南,只是汪几道参加科举之时,他父亲正好在江西为官,加之南北分卷,北卷比南卷好考,汪几道的父亲就做了些手脚,让汪几道在江西考的举人。
这件事朝廷里的人都知道。
和他有同样经历的人也很多。
大家一般都不会去点对方的死穴。
李瑶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
左以明忙打圆场,道:“我是真心要拖住郡主的。郡主虽然聪慧过人,可到底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不懂稼穑之事,若是由着她胡来,我等只有辞官归乡才能以谢乡邻了。李大人不要说负气话了,汪大人也听我几句劝。这件事我们若不好生生地坐下来商量出个章程,真的会出大事的。要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姜宪因有卫所的支持,他们才不得不让步,由她监国的,几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汪几道不说话了。
苏佩文这才冒了出来,忙道:“要不几位大人去我那里用午膳吧?正好有人送了我几两新上市的岩茶,大家去尝个新。”
几个人心烦意乱,去了苏佩文家。
结果当然是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商量出个好办法来。
李瑶看着这不是个事,率先告辞了。
左以明以他马首是瞻,自然也跟着走了。
汪几道气得差点就摔了杯子。
苏佩文则一改之前的怯懦,强势地道:“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任郡主胡来。否则我们真如左以明说的,只能辞官以谢乡邻了。”
他比汪几道等人还要尴尬。
顾家和苏家是世交。泾阳书院的顾勋小的时候曾经跟着苏佩文的父亲读过书,若是论起渊源来,苏佩文要称顾勋一声师兄。
汪几道无奈地道:“你有什么办法?”
苏佩文目光幽幽地瞥了汪几道一眼,低声道:“牝鸡司晨,总不是大道。应该换个人监国才是。”
汪几道笑了起来,道:“苏兄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是简王爷,也是这样想的。”
苏佩文就笑了起来,道:“这件事是不是要和李大人商量商量,他管着兵部。”
至于左以明,就不用管他了。
他和李家是姻亲。
谁知道他到时候会站在哪一边?还容易坏事。
汪几道点头,先和苏佩文去了李瑶那里,又和苏佩文去了简王那里。
第二天早朝,汪几道等人没有议扬州加赋的事,反而说起黄河治理的事,说是洛阳知府推荐了一个懂得治水之人,献了一套治水之策。
整个大朝会就在讨论这件事中度过了。
汪几道几次观察姜宪的神色,见她并无一丝急切和烦躁,不由庆幸还好她不是小皇帝的嫡母!
等下了朝,汪几道几个又以黄河水患迫在眉睫,要先把这件事定下来,唠叨了一个上午,直到午膳时才讨论出个结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