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鬼倭自安徽太平府杀戮过后不知去向,再来军报,已是南京城南百里之处的江宁,三百守军连同两位将领全军覆灭。
南京的咽喉就这么被轻松攻破,全城大骇。杨宜闭门不出,将御敌之事通通交予尚书张时彻,养老的衙门瞬间掀翻了锅,正当大家手足无措之时,突然想起还有位来自浙江支援的杨长帆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了。
接下来就是铺天的怒骂。
这孙子铁定是怕前线流血,找个由头驻扎大后方,眼见大后方也不安全,第一时间溜走了,怪不得要坐在兵部看一手军报,合着是为了第一个逃!杨长帆终是客将,逃就逃了,本地人马可说什么也不能逃,首先南京很重要,其次倭寇只有四十多人,南京能打的加起来近万,这再逃了天理难容。
没时间再理会杨长帆,鬼倭最快一日便可到达南京城下,要安排,快安排。
在这个过程中,又分出了若干意见。
有一大部分人认为鬼倭依然不会来南京,因为南京的兵力是他们的200倍,他们就算取了南京也守不住,没有道理来。
一部分人认为他们会来,我们要据守不出保证南京的安全。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主动出击,用人海淹死他们。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求救。
一部分人认为求救很丢人。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发动老百姓。
一部分人认为……
他们还在争论的时候,鬼倭已经默默来到了城下。
徐海依然穿着那身黑袍,只是上面破了不少口子,在他身后的42个倭寇表情很复杂,在此之前,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来到这里。两个月来,除了绍兴城下,他们几乎就是神,以一敌十,以一敌百,追杀从未停歇,刀下的鬼恨不得比自己认识的人还要多。
大明,真的是太好蹂躏了,如果没有这些高大厚实的城墙,紫禁城也屠给你看。
本来荒唐的举动,无望的目标,突然变得现实起来,就像面前的南京城一样现实。
鬼倭,毫不怀疑自己,因为他们已经站在南京城下。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南京一方也终于统一意见,张时彻下令——闭门不出,死守十三门。出城去打不一定能赢,不开城门却一定不会输,这里毕竟是南京而不是随便一个什么小县,全东南的兵马都会来救。全南京官兵衙役百姓均登城守门,草木皆兵。
徐海再次用出了屡试不爽的方法,亲自出马,将江宁守将的人头顶在刀尖,纵马奔驰至安德门前,挑头大吼:“南京城十万守军!就没有一个敢与我一战么?!!”
城头,沉默。
诸官兵百姓,眼见几十人在城外撒野,却无一人有半分迎战的勇气。两个月来,鬼倭的传说已经愈发可怖,绍兴那几百冤魂还未散去,南京皆是老幼,俞大猷在杭州,戚继光率军还在安徽穷追不舍,精神支柱唐顺之又刚巧在一日前南下。
眼下的南京,没人有胆子挑这个头。能倚仗的,仅仅是太祖朱元璋留下的财富,这座也许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
几十鬼倭见城头上连句话都不敢说,放声狂笑,一路学到的脏话侮辱语喷薄而至。
55岁的兵部尚书张时彻蓦然站在城头,他知道在这一刻,大明已经输了。他太老了,见的也太多了,早已没了青年的锐气。既然已经输了,剩下的就不重要了,保住南京,不能冒一丝风险。
比他更老一些的杨宜,却连登城的勇气也没有,身为东南最高级别的军事将领,他正在总督府中默默写着什么,不知是遗书还是辞书。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这样的地方,真的被42名倭寇围攻了。
杭州司衙,唐顺之南巡,胡宗宪拉上徐文长亲自接见。
浸淫官场多年的胡宗宪,非常清楚什么人不能惹,什么人不用惹,唐顺之就是不能惹而且不用惹的人。年事已高任不了要职,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信奉心学为善去恶,又是把做事的能手,同时又是学派领袖人脉众多,这样既有能力,又老老实实做好事的人,实是现在最急缺的人手。
对政敌毫不手软,管你是多大的好人;对人才卑躬屈膝,管你是怎样的疯子,这就是胡宗宪。
三人见面,客套落座,胡宗宪侃侃而谈,徐文长却魂不守舍。
唐顺之早有洞察,也摸得清这二人都在思量什么。胡宗宪想尽办法拉拢自己替他做事,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东南真的需要自己,自己就会去做,不管你是胡宗宪赵文华还是张经。
徐文长则一定是惦记着南京,惦记着杨长帆,这还是他的老毛病,心太窄,看大势的时候,他的眼界比谁都高,看得比谁都远,然而一旦看的事与自己,与自己亲近的人有关系,他便会像妇人一样患得患失,苦怨缠身。
胡宗宪自然也是人精,当即探道:“应德兄来了,文长为何不喜?”
徐文长面上愁容依然没有消退:“杭州喜了,南京却忧了。”
“呵呵呵。”唐顺之轻笑摇头,“按照文长的意思,我已在南京教授了杨长帆整整一个月,汝贞也请了我一个月。再等,怕是也等不到倭寇了。”
徐文长焦虑道:“太平府被围之后,鬼倭正是一路北上的时候。”
唐顺之再度摇头:“不然,南京不是几十几百人敢去的,去也无果,鬼倭已被戚将军追入死路,该渡江向西才对。再者,我已交代过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