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真脸色微微一白,看上去血色更少。
他知道姬瑾荣不是个普通的少年。
可是当那刀锋一般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他难以控制地感到羞惭。
如果没有听到少年这番话,他会认为眼前这少年是因为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羁绊而一心帮助邵峻英。
可这一刻对上姬瑾荣那灼亮的眼眸,顾靖真知道这少年比谁都清醒。
顾靖真安静下来。
姬瑾荣说:“如果顾家或者其他家族所能给予的帮助,是现在这种时刻在衡量利弊、时刻准备好抽身的‘帮助’,邵峻英不需要,我更不需要。”
顾靖真说:“即使是邵峻英亲自来,也不敢这样说吧?”
姬瑾荣说:“那当然,他肯定不敢这样说出来,他得为特别行动队的所有人负责。”他眼睫微合,翘起一丝含笑的弧度,“而我并不需要,即使我谈不拢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我还只是个孩子来着。”
顾靖真:“……”
这家伙到底哪来的脸说自己“只是个孩子”?刚才一开口就要整个顾家的人是谁?
顾靖真说:“我也得为顾家上下负责。”
姬瑾荣说:“您是认真的吗?”
姬瑾荣的语气和目光像一根根细针,狠狠地插入顾靖真心底最隐蔽的角落。
是的,这都是大话,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一点都不在意顾家的存亡,他只想追查出当年的真相,为他二哥报仇。其他的,他全都没有去考虑过,更别提为顾家上下负责。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太在意,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未来?
顾靖真颓然地闭上眼。
明明在姬瑾荣进门时,主动权还是握在他手里,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姬瑾荣拉着走。因为姬瑾荣洞悉了一切,他却无法抓住姬瑾荣的想法。
这个少年太大胆,也太聪明。
当一个人有野心又有足够的胆量和能力去实现他的野心时,成功只是迟早的事。
所有站在原地嘲笑他、奚落他或者冷眼旁观的人,最后都只能仰视他!
顾靖真睁开眼,对上姬瑾荣含笑的目光。那笑极具亲和力,在顾靖真看来却宛如诱-人堕落的魔鬼。
作为“诱-人堕落的魔鬼”,姬瑾荣果然开了口:“你和邵峻英都查不到当年的事,说明你这位兄长的死非常蹊跷,说不定大有内情。我问过邵峻英,他说如果这件事的重要度或者危险度上升到s级,就可以动用军方的情报网去深入调查。”他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原位,敛起笑容与顾靖真对视,“如果顾家的血脉真的有背后真凶宣扬的那么神奇,那么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让他们知道顾家到底有多重要,让他们知道顾家是真正的‘觉醒者之王’——到那时候,我们想查什么查不到?”
听到姬瑾荣说出“我们”两个字,顾靖真的心突突直跳。
他比姬瑾荣大二十来岁,这一刻却被姬瑾荣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已经彻底被姬瑾荣说服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到来的“未来”,姬瑾荣指出的路都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他根本不在乎顾家的存亡,为什么不尽全力拼一把?如果将顾家完完整整地交给眼前这个少年,他说不定能把观望中的各大世家绑上战车。
到那时确实是他想查什么都可以。
顾靖真说:“好,我保证顾家上下都听你的。”
姬瑾荣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悠悠地喝完,才说:“我也保证,会让你得偿所愿。”对于有用的人他一向大方。
顾靖真心神一松。
他发现自己居然汗流浃背。
而坐在他对面的姬瑾荣依然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在和他闲聊似的。
顾靖真说:“你什么时候回首都?”
姬瑾荣微讶:“我什么时候说要回首都?”
顾靖真说:“你不是说——”话没说完,顾靖真自己停了下来。他突然明白姬瑾荣为什么给他那个药方,从一开始姬瑾荣就没想过他不妥协的可能性,所以姬瑾荣给他药方为他续命,为的其实是让他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着——让他在这个位置上为他做事。
顾靖真背脊微微发寒。
这个少年心性之稳与心性之狠,与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温和完全不同。
顾靖真忍不住问:“你在上次见面时,就有办法为我治病对吗?”
姬瑾荣淡淡地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追究太多多不好。”想到许家姥爷和许金花,姬瑾荣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在许家的人面前,您就当您是我的三叔吧。”否则会把他们给吓坏的。
顾靖真脸色又青又白。
姬瑾荣这是承认了,而且还大大方方地把理由告诉他:就是因为他当初叫人把许家人逼回老家,姬瑾荣才不把他当“三叔”,更不想给他治病。
顾靖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做法,在他心里确实奉行着着弱肉强食的观念。
可是看着泰然坐在自己面前的姬瑾荣,顾靖真突然觉得这个家主位置如果由姬瑾荣来坐,顾家也许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境地——需要把子侄送出去讨好人的境地。
有些事,他做错了吗?
顾靖真脑海里第一次掠过这个念头。
接下来顾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