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抬头看着面前古朴雅致的另一宗“孔府”。
其朱门之上所书“孔”字龙飞凤舞,笔力遒劲,几乎透过横匾,矗立于东街尽头,
与武宗孔府沉厚肃穆之感不同,其内书楼林立,于外仰首可见,清雅斯文。
“孔家重文轻武,又以东南西北划分尊卑次序,文宗孔府为首坐落于东街,外戚文家为次坐落于南街……而武宗孔府最末,坐落于北街。”墨然微笑,看向身前之人。“墨然此次过来是为探访孔家武首孔懿,公子却领我来文宗孔府,却是因何?”
深黑色的云锦长袍于行路间飘逸如风,男子束起的长发有几缕随意地散落于额际,此时正快步踏上文宗孔府的台阶。闻言便回头看了一眼墨然。
“带你去见子葭。”
他言辞极简,一路未有赘言,说罢便大步踏上石阶行至文宗正门。
据闻孔家文宗一向自恃甚高,正门极少为外人而开,若非当世名流,便要文才惊世。
墨然看了一眼此人疏朗俊逸又寡淡无绪的形貌,心中微有沉吟。
下一刻文宗孔府的大门便应声从内拉开,一纵白袍蓝褂的文宗弟子分列左右,俯身揖首,无人抬头,口中恭声而唤:“文首。”
墨然身前的男子视若无睹,领二人从众人之中穿行而过,径直行往文宗正院后方的主院寝楼——枕书楼。
“少爷。”枕书楼内,众婢子见得男子,立时作揖行礼。
墨然看着男子背影,温和道:“原来公子便是塞外孔家文宗之首,孔嘉先生,墨然失礼了。”
江湖传闻此人极为寡言少语,此番一见,实有过之无不及。
孔嘉便点了点头,领墨然入了寝楼主卧。立时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入。
绕过内室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的屏风,便见一人躺在紫檀香木雕花大床上,满面青黑,几无气息。
墨然微一震。
床上之人确是孔懿。
只是孔家文宗自来轻看武宗,孔懿虽才名在外,却终究不过是武宗之首,地位比到孔家文、阮两氏的长老都有不及,而枕书楼却是孔家文宗之首所居。
孔嘉立于床头平静地看了一眼榻上之人,而后回头,直视墨然双眸。“救他。”
末了,他张了张口,又道了两字:“求你。”
……
纵白被安置在泊雨丈中守阵庐内,蓝苏婉奉命照料妥当,天色近晚,方得返回含霜院中。
是时已近晡时,蓝苏婉来回不见云萧,便往饮竹居里问了一句。
白衣的人临窗而坐,低头抚着膝上雪娃儿,面色苍白倦惫,不时轻咳出声。
此时叶绿叶执剑而入,立身椅侧,道了一句:“师父命云萧跪下,未唤起身,他莫敢动,此刻仍于千木林中跪着。”
蓝苏婉听罢愣了一下,想到晨时所见,青衣人眼也不眨踩断那人腕骨时的冷厉神情。一时噤声。
临窗而坐的人便又咳了一声。
叶绿叶眉间一蹙,取出雪白狐麾给椅中之人披上。口中道:“小蓝去熬药,我去备晚膳。”
蓝苏婉张了张嘴却未能出声,末了只应道:“是……”
霜月岁寒,深山幽谷之中,已是冬来欲雪之势。
淡青色身影笔直地跪于泥间草上,冷面不言,一动不动。
鹰鸟啼鸣声声,日落夕沉,树影摇曳,林风拂起他的发他的衣,带起一片寒意。
从内而外。
夜半时,昏暗的空中悠悠地飘起了雪。
青影岿然不动,低垂的视线始终落在地上枯草间,沉静,冷肃,寒绝。
“眦睚必报,小人行径?”
“恃武伤人,轻人性命?”
“你可是在气这些?”
昏暗的林中,青衣之人慢慢扬起一抹苦笑,声轻而抑:“你许是根本不知,萧儿究竟为何难饶于他。”
幽雪渐变鹅绒,于寒夜里越下越大,无声息间融入青衣之人衣发之间。
“就如同你不知,我将你、将你赐予的一切看得有多重一样。”
雪花洋洋洒洒地穿过林木飘落下来,映着凉月,渐旋渐舞渐成痴。
蓦然一道白影翩跹,掠如轻雪。
此时已是深夜,冷月高悬于深谷之内,映照幽林。
女子身披厚厚狐绒,罩在内里的月白中衣上,虚弱却也极快地执伞而近,足尖点落,踏在泥泞与草径之间。
落步似无声。
雪水融于泥草间早已浸透双膝,青衣人本是无声,有感声息,蓦然侧首。
便见那人满面苍白地立于身侧,双唇如雪,面上几近淡青色,气息隐颤,极为不稳。
“……起身罢。”一言罢,气息愈加不稳。
云萧看着她,呆了一瞬,几乎怔住。也看着她肩上蜷着的雪娃儿。
白绒绒的雪貂缩在肩颈里,几乎与狐绒雪麾融为了一体,竟也冻得瑟瑟发抖。
端木言罢,不再多言,轻揽麾衣转身而回。
云萧见她步行,心忧以急,仓促立起,双膝一痛却又跪了回去。
端木颤然驻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将内力运行两周天……再起不迟,你重伤初愈,我无意如此罚你……往后莫再如此。”
语声轻而淡,忧而怜,颤而喑。伴随轻咳,气息浮动。
云萧依言快速运转内力行身,同时看着那道白影勉力而行、渐行渐远。
“师父!”青衣的人咬牙一刻,铮声道:“只因霜华剑险些因他而失,萧儿方才出手重了些,幸得麟霜华骨就落在落月潭中,待弟子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