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我搁在床头,震动的时候呜呜作响,那声音有点刺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捂着肚子稍稍起身,拿起电话细细回想这串号码,真的很陌生。我犹豫了两秒,正想要接起来时,那电话却挂断了。方才突兀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空气中,不绝于耳。

人的感觉说来很奇怪,总觉得有些事儿没这么简单,这个半夜三更的电话来得太突兀,叫我心慌慌的——我想了想,把电话回了过去,但已经没人接。

越是这样,我才越觉得奇怪!一般要是打错电话,别人至少会接起来告诉你刚才拨错了不好意思,可只是三十秒不到的时间,我回过去,那边怎么不接呢?是谁给我打的电话,他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没有署名,没有提示,“小心你肚子。”

原本我就睡不着,这下更别想睡了,我把电话放回去床头柜上,然后慢慢躺下,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想着给我发短信的人是谁,一边想着陆岩现在和江佩珊在哪里呢?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不会还在饭店吧。若是不在饭店,那应该回家了——

脑海中忽然划过他和江佩珊站在饭店门口的场景。江佩珊挽着他,笑靥如花,还有他让我先睡,不要等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他会去哪儿?去和江佩珊的新房吗?他们会做什么?

想到这儿我心里就跟无数只猫爪在挠一般,心痒痒,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我极力地命令自己睡觉,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觉,他们是夫妻,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然而这种安慰并没有用,越是安慰自己,越是觉得不舒服。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索性起床,悄悄去书房拿了本床头看,我以为看书能使人静心,却没想到得心静才能。结果就是,一本书在我手里蹂躏了好好几回,终究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

这一夜我都没有合眼,一直半躺在床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我数着时针的滴答跳动,看着黑岩一点一点隐去,晨光拂晓,世界明亮起来。

嗯,陆岩一夜没回来。

我一点都不困,但熬夜过后脸色有些难看,我洗漱好后下楼去吃早餐,陈熙跟阿姨正在说什么。听见我下楼来便停止了谈话,阿姨转身进厨房忙活,陈熙到楼梯这边扶着我说,“周小姐,你睡好了吗?今天起得挺早的。”

“还好。”我淡淡说,“你也不多睡会儿,小尹他们呢。”

陈熙说,“他们刚刚撤走,回去补觉。”她扶着我去沙发上坐下,又说,“您稍等一会儿,早餐一会儿就好。”

“好。”我掏出电话,翻出昨晚那个陌生号码给陈熙说,“陈小姐,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是哪里的?昨晚给我打过一个,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熙把号码记了下来,说了声好的,然后打电话找人帮忙去了。

我也起身去了一楼的洗手间,回来两天了,我还没跟程思远联系过。我寻思着这会儿他已经起床了,便拨了电过去,响了两声后他接起来,声音有些急切,“若棠?”

“程思远,是我。”我着急地问,“你的手怎么样了?那天我走得匆忙,不知道怎么样了,陆岩也不许我联系你,我现在躲在洗手间给你打电话的。”

程思远说,“我还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你放心吧。”

“对不起,要不是我,不会被陆岩——”

“怎么这么客气?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你跟我这么客气,就是见外了。”程思远笑了笑,声音十分爽朗,“你和孩子还好吗?”

“还好,准备明天去做产检,身子越来越沉了,走路不方便。”我想起张嫂和思敏,又说,“张嫂那天肯定吓坏了,真是对不住她,好心帮我们,却遇上这样的事儿。”

程思远淡淡道,“张嫂那边我知道解释,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胎,千辛万苦保住的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不然怎么对得起咱们那一段逃亡?”

我笑了笑说,“是,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程思远语气有些怅然,安慰我说,“孕妇别胡思乱想——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吗?”

“对,我还有你呢,程思远,谢谢你呐。”

“不客气,”他说。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好像忽然临到一个结点,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两人之间这种沉默又不觉得尴尬,过了好久,我说,“那我先挂了,有空再联系。”

“等等,若棠。”程思远忽然叫住我,顿了顿说,“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像怕我忘记了一般,他提醒地说,“在张嫂家,陆岩来找你的那一晚。”

我轻轻嗯了一声,“我记得。”

“若棠,我说过的话,永远有效。如果有一天你真正打算离开他,记得你身后还有一个我,我会站在原地等你。”程思远煽情地说。

我握着电话的手抖了抖,极力忍着心里的怅然,劝解地说,“程思远,不要等我。虽然我不知道我这么跟着陆岩会不会有好结局,但是我肯定的是,这辈子,我都不能再爱上别人了。你这么优秀出色,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等待一个满身风尘和沧桑的我。友谊是可以超越爱情天长地久的,我希望我们是这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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