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驿是京师门户,在大清传驿系统鼎盛的时候儿,足五进的深广大院,有百十个驿丁,二百余匹驿马,再加上大车骆驼,一天招待南来北往的大小官吏不计其数。院子内外,整天都是闹哄哄的。
自从电报进了大清,天津那里海路又开通了之后,谁还乐意按照一站一站的从陆上赶路。路桥驿自然就败下来,朝廷财政紧张,又砍了不少传驿系统的银子。驿丁走的走散的散,剩下不多几个,也干脆就在附近落户,开了荒地自种自吃。
路桥驿大院已经破败荒凉得不像样子,院子里头荒草长得老高,还能看到城狐社鼠出没其中,到了晚上,院子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活物在叫,长一声短一声,在夜色当中传出去老远。
这种景象,似乎就是大清皇朝末世的预演。
文廷式吱呀一声推开西面破败厢房垮了半扇的门,里面蓬的一堆灰冒出来,他咳嗽两声,拍拍巴掌退后一步,笑道:“韩老爷子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我们一个翰林学士,一个外务部侍郎,都是红顶子大员了,就有这么见不得光?老爷子大摇大摆的进了北京城找咱们,又能怎么样?复生再不会多说什么的…………他现在心思已经分得到处都是,处处都是急务,哪还顾得上我们两个书生!”
康有为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都没带从人,青衫小帽,一副文人出来寻幽访胜地模样。他脸色沉沉的,只是道:“韩老爷子是个谨慎人,复生不会注意咱们,可须臾少不了他这位财神爷,新军,现在都是靠着他地银子撑起来的…………找这么个地方会面,我瞧着也是应该。”
文廷式只是笑:“应该,应该!咱们应该来这里吃灰!”他又退后一步,站在西厢房前庭院当中,负手朗声道:“我们二位已经应约而来,尊客犹自行踪渺渺,欲识尊颜,何其难乎!”
看着文廷式那个做派,康有为轻轻哼了一声,负手望向别处。光绪可以信任谭嗣同,最信任的就是这位文廷式,他上窜下跳,就是想当这位圣君心腹,想成为清流领袖。结果京华春梦近年,他先是被谭嗣同无情甩开,接着又被这文廷式当作手下使用。心头这一股邪火,真的不知道向那里发泄去。这怨毒之情,也越来越浓厚了。
两人悄立庭中,旁边月洞门口传来了两人轻轻的脚步声。文廷式和康有为将脸转过去,就看见韩老爷子苍老的身形出现在月洞门口,在他身后侍立的,就是曾经是徐一凡大管家的章渝,一脸阴沉地跟在后面,和文康二人目光一接,就恭谨的低下头来。
“文大人,康大人?老头子实在是,谭大人现在在在需钱,老头子正是在殚精竭虑为他筹划军用的时候,生意都顾不得了…………两位大人见召,不能不来,只是时间有限,不知道二位大人,对小老头子有什么吩咐?”
韩中平颤巍巍地行了一个礼,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这里地方是他安排的,还拿足架子等了一会儿才过来,现在还说这么一番话…………沾了谭嗣同的边春风得意起来的人,怎么都是这么一副做派!
康有为焦躁得火都快从头上冒出来了,这段时间老康栽了好几次跟头,性格大为收敛。要不然韩老爷子这不阴不阳的几句话就能让他跳起来!
他冷冷的拱了拱手:“这位就是北地财神韩中平韩老爷子,这位大人,和韩老爷子慕名已久,正是圣君第一心腹信重的翰林学士文廷式文大人,今日大家在此一会,心里面咱们应该有数得很,一些没味道的话,似乎就不必说了罢…………”
文廷式却一掀眉毛,拉着康有为朝韩中平笑道:“老爷子,既然如此,咱们拍手就走,不耽搁您老爷子地大好前程!几百万两银子塞到复生那里,听说复生已经许了由大盛魁出人担任察哈尔的都统?这可是世镇口外的事业,恭喜恭喜!
…………不过,兄弟呢还有句话说,几百万两银子能不能担保换个察哈尔都统?兄弟瞧着悬,复生老兄包揽把持,宏阔廖远的手段大家这些日子都瞧在眼睛里头!这用韩老爷子财力起新军的念头,是康大人当初苦心孤诣保存下来的,复生不过坐享而已。可南海老兄,现在又是一个什么下场?新军拣选过程,韩老爷子也看在眼里,各地起团那么多,却少有完整的民壮团队留下来,全部化到复生原来掌握的各个营头里头,新军一切事务,还不是听复生说话!如今世道,枪杆子在谁手里头,权位势力就在谁手里头。南边那个徐一凡就是明证…………。
…………复生为海东徐一凡义弟,海东徐帅行事,自然亦步亦趋。再过一些时日,在韩老爷子北地财神的财力支撑下,新军真正掌握在他手中,到时候,韩老爷子,您想想您那个察哈尔都统还捞得捞不到在手里?”
他似笑非笑的说着,头还在空中缓缓地画着圈。一副京城烟云,全在掌底的模样。大家伙儿心里头都有数,谭嗣同地包揽把持,实在是够瞧的了。不光他们这些老牌子清流帝党没落着好处,就连韩老爷子费尽心思运银子,起民团,在拣选新军地时候也吃了老大一个闷亏!
以己度人,人无利益,谁肯早起。复生包揽把持得这么狠,将来大家能不能在他手里落下好下场,真的难说。
要不然韩老爷子怎么在康有为稍一联络之下,连矜持都没拿一下,就约好了大家伙儿在这儿会面?
会面之前,康有为还有些犹,谭嗣同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