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如此意兴昂然,反观谭嗣同。却是不断的拜折去北京,苦说不可如此和了,不然两江更不可制!还想拜会世铎,拜会各国公使,请他们放弃此等打算,并且断言日本拖不起,而列强各国也不会长久的拖下去。只要不按照这个条件和,到时候日本就别无选择!可是他言之谆谆。无奈听者藐藐。所有一切,都是在无力的做白工!可是谭嗣同仍然在奔走,在呼喊,甚至在求人,怎么也不肯撕破了脸。。
当年上书都门,白身长笑出京的谭嗣同到哪里去了?以一支笔,无数雄文。卷动天下风潮地谭嗣同又到哪里去了?怪不得徐一凡这么看得起康有为,不惜破口大骂,而对他这结义兄弟却不屑一顾呢!
康有为的目光,近乎恶狠狠的盯着谭嗣同。而谭嗣同却是苦苦一笑,缓缓站起:“南海,你许下的二十万两,从哪里来的?我们都是寒士,如何有这笔钱?那么多确凿的消息,又是通过哪里,打探来的“这个复生你不用管。康某人为的还不是你!”
“是不是韩老掌柜,给你提供这些钱,又为你在京中奔走,打探这些消息?”谭嗣同脸色铁青,竟然毫不放过地咄咄逼问!
杨锐坐在一旁,他老成一些,瞧着不是路数,赶紧站起来要打圆场。却听见康有为冷笑一声:“复生此处,无力可借。我找些外力,又能如何?康某人和复生道义相交,却不是复生兄的下属奴才!难道复生兄,你还要苦心孤诣地为这些卖国贼子维持么?你也要赞同这和约么?你难道不想破此闷局么?”
三个问题,个个诛心。就像三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谭嗣同身上。他身子一晃,颓然在椅子上坐下。
就是杀了他谭嗣同,他也不愿意这等和约出自他手!尤其是他还挂着和谈钦差副使的名义!可是真地要做出事情来,在不到被逼至绝境的时候,和后党如此绝裂。那么在北中国地残局,就更加不可收拾!后党也许成事不成。但是败事绝对有余!如果真采用了康有为的建议。那么改良刷新的大事业,就要摇身一变。成为党争。越是末世,这党争起来越是不死不休。到时候,他毅然北上的一番苦心,就要付诸流水!
个人生死是小,国家气运如何是大!放在两年前,他也许就和康有为一样,勃然而起。但是两年后,看着徐一凡一路走来的轨迹。他已经想得更深更多。做事情,绝不能完全凭借意气!
他和徐一凡分道扬镳,最根本之处,就是采用如何的方式改变这个国家。徐一凡要由地方而中枢,彻底将大清推倒。而他却怕这样难免藩镇之祸,火焰燃起,没有几十年无法善后,列强环逼如此,如何能有这善后的时间?在他看来,惟一可行办法,就是进入中枢,采用东邻日本明治维新之成法,扶植皇室威权,由上而下,刷新改良。如果皇室威权可立,徐一凡未尝不能变化为日本维新时萨摩长州那样的助力,他们兄弟二人,还可以再度携手…………
如果这番大业,却变成党争。这中枢威权振作,又从何谈起?
他一直在维持,一直在想用自己的诚意说服别人,不断的写信,不断地低声下气去拜会后党重臣,尤其是世铎。往日书生意气,已经收起得干干净净…………
可是到了最后,等到的却是这一纸很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屈辱和约!如果不是徐一凡在两江如此咄咄逼人行事,朝廷也许不会急着赶紧了结对日战事,好专力向南。可是如果不是徐一凡,只怕这在天津坐下来谈判的局面都争取不来…………徐一凡是对是错,他已经理不清楚了。难道到了最后,真的只能采取康有为的办法,用激烈决绝的手段,来应对后党这些误国庸臣?
只怕自己为了灭火而来,到了最后,一场更大的火焰,却由自己亲手点燃!
谭嗣同双手捂着脸,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作一声。康有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书房里面一片死一般地寂静。到了最后,还是他们当中最老成的杨锐低声道:“复生,事已至此。我们如果想做一点事情出来,恐怕南海所说的,已经是惟一选择了…………我瞧着,文大人不断写信过来,吐露内情,只怕也有皇上在背后,说不定,正是皇上想…………”
这一句话说出。杨锐就知道自己失言,赶紧扭过脸去,咳嗽两声。捂着脸出神的谭嗣同霍的一下站起,林旭激动得鼻翼不住贲张,只有康有为,还在那里微微冷笑。
谭嗣同脸色铁青,狠狠地看了杨锐一眼。他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有很多话,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到了最后,却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个时候,谭某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再劝劝,再求一下。杜鹃啼血,也许会有石人落泪…………如果不成,南海,那就到时候再说!谭某现在方寸已乱。和约未定之前,什么也别对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听!”
说罢,谭嗣同跌跌撞撞的出门而去,且行且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我又为的是什么?是什么?”
书房当中。杨锐和林旭都已经动容,谭嗣同地苦闷,似乎也说到了他们地心底!
只有康有为神色不动,傲然高坐。
“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