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衙回来,刚进曹府大门,曹颙就见曹项在影壁前打转转。//\\
看到曹颙,他带了几分激动:“大哥……”
见他穿着补服,面带急切,全无平日里的稳重,曹颙不由纳罕:“四弟,这是有事寻我?”
曹项使劲点点头,却是四下里望了望,欲言又止。
曹颙见状,心里有数,带着曹项去了书房。
将书房侍候的小厮打发下去,曹颙道:“到底什么事儿,这般急火燎的?”
曹项道:“大哥,查学士阖家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查学士?”曹颙跟着念了一遍,想起这指的是查嗣庭的二哥,已经致仕的侍讲学士查嗣瑮。
曹颙的神情不由郑重起来,看着曹项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四弟如此关切,莫非同查学士有旧?
两人既都是翰林官,加上祖上有旧,有些交情也正常。
曹项满脸至诚道:“当年小弟初入翰林时,曾得查学士教导。这几年查学士虽致仕,其子翰林院修撰查基是小弟同年,这两年又同在翰林院为官,引为至交。小弟常往查家,得查学士教导许多。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曹颙闻言,面色添了几分凝重。
他并不知查嗣庭案会牵扯进多少查家人去,可对于“文字案”三字却觉得心惊。
汪景琪案只是他自己身亡,妻儿为奴,兄弟叔侄流放宁古塔。
查家的案子,即便他不知道详情,却也晓得不会比汪家的案子小。
查家就是这四字的源头,这四字又被看成是雍正去头,这已经悖逆不道大罪,可以凌迟处死,诛九族了。
见曹颙沉默不语,曹项咬了咬牙,道:“大哥,查学士年过古稀,老弱不堪,如今又是数九天气……小弟,小弟……”
他心中挣扎的厉害,为了老师教导之恩,为了好友之义,他本该得了消息后,立时带了银钱,往刑部大牢疏通,让老师与好友日子好过些,然后再图其他。
可是当他匆匆回府取了银票,反身踏出东府大门时,他的脚步却踌躇下来。
查家之案,既是累及亲族,那就不会是小案。
倾族之祸!
曹项想着前去年倒了的汪氏家族,还是带了几分犹疑,所以才来西府寻堂兄拿主意。
这会儿功夫,曹颙已经思量清楚,道:“四弟,关心则乱。现下查家的案子才开始审,即便查家亲族关进刑部大牢,在案情没决断前,刑部那边也不敢随意糟践人。”
“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这已经成老话,随着查家子孙辈渐渐长大,这进士的人数,已经增至十来人。
剩下年长的子侄,也都有了功名;幼龄之子,也是记事起便手不释卷。
除非真是灭族之罪,否则查家就算眼前受重挫,只要种子不断,就有复兴之日。
曹项听了堂兄的话,长吁了口气,神色有些讪讪,道:“小弟真是怯懦之人,事到如今,顾忌重重,失了一个义字……”
曹颙摆摆手,道:“无需自责,为人要有担当,可以为恩师忧虑,为好友挂心,却不好没脑子的鲁莽行事……查嗣庭案,有谤君之嫌,还牵扯皇上忌惮的结党之事,岂是能随意参合的?”
曹项面色灰败,喃喃道:“那就什么也不做?”
曹颙摇了摇,道:“现下虽不是雪中送炭的时候,‘炭火’却可以预备着。这个案子下来,不会比汪景琪案轻,多是要流的。如今案子刚开始,宫里、朝廷上都看着,只为了心安,将自己搭进去,与助人无益;还不若静待时机,等结案后,再伸出援手。”
曹项肃容听了,躬身道:“大哥教导的是,小弟知道当如何做了。”
对于年迈的查嗣瑮来说,千里流放比牢狱之灾更凶险的多。
药,银子,流放地的打点照应,一个也不能少。
“若是银钱不凑手,就来这边取。补品药丸什么的,可以去同仁堂。”曹颙道。
曹项忙道:“银钱还够,弟弟手上还有些银钱。倒是补品药丸,得让乐家多预备些。”
将到饭时,与堂兄说完正事,曹项拿定主意,便没有再久留,先回东府去了。
曹颙同查家人关系不深,不能像曹项那样感同身受。不过,看着堂弟稳下心神,他就跟着松了口气。
自从中午同蒋坚提及查家之事,曹颙就隐隐有一种预感。
查家的案子,不只是文字犯忌,也不单单是查家曾党附隆科多,还有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更像是李绂与田文镜互相攻讦案的后续。
雍正开始打击汉官与士林。
这些人,是对雍正新政反应最强烈的人。
曹颙可不想堂弟这个时候鲁莽,参合到此事中。
进了内院,曹颙照例,先到兰院给母亲请安。
李氏却不在,只有长生与天宝叔侄两个在上房。
外间的炕桌上,摆着笔墨与描红册子,长生正手把手地教天宝描红。
见曹颙进来,叔侄两个都站起身来。
“老太太呢?”曹颙有些好奇,问道。
“老祖病了,老太太去了老祖院子。”长生说道。
“请了太医来没有,太医怎么说?”曹颙闻言,不由有些担心,问道。
“请了,太医说外感风邪,让好好调理。我原也在那头看外祖母,母亲的撵了我回来。”长生回道。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就见有人挑了帘子进来,不是旁人,正是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叫绣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