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玄重重一哼,若非是担忧赵梁的性命,他怎会容许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人留在自己家中,但是情势比人强,他也是无可奈何,冷冷说道:“侯爷有命,老夫焉敢不从,蜗居简陋,倒是让侯爷见笑了,梁儿,将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到别处去住。”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老先生可是真有趣,这是在嘲讽我鹊巢鸠占么,不过我心中倒是挺高兴,至少这个纪玄还懂得退让,我最是不喜欢遇见那种油盐不进的狠人,偏偏这种人都有不错的才能和响亮的声名,若是迫得我杀了纪玄,传扬出去岂不是难听得很。不过芸芸众生,毕竟是中庸者多,心志坚毅,外物不可撼动而又智慧高超的人却是难觅,虽然偏偏却让我遇上了好几个这样的人。
一个是小顺子,别看他少年时候似乎心性油滑,可是现在他可露出真面目了,他的心志可是无人可以动摇的,幸好老天保佑,他是一心一意守护我,将我当成知己骨肉。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损害我的安全,包括我自己在内,否则那一次秋玉飞行刺于我,小顺子也不会因我自蹈险地而大怒了,让我吃了好几天的排头。
另一个就是陆灿,这个我昔日的弟子,他是下定了决心效忠南楚的,前几日有江南的谍报到来,陆灿竟因为尚维钧代替南楚国主赵陇所下的旨意而放弃了趁机攻击大雍的计划,这在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是他就这么做了,而且还心甘情愿被尚维钧软禁在建业,看来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违背臣节的事情了。虽然很高兴因为这个缘故而减轻了大雍南面的压力,可是我是绝对不会指望陆灿将来会投降大雍的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就是齐王李显,他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之所以现在对我言听计从,纯粹是因为他看我顺了眼,只看他当初一贯的作为,就知道此人若是拿定了主意,就绝对没有人可以改变,说起来我倒要庆幸万分,这人从来没有打算过自己去夺取大雍皇位,否则李贽就是取胜也是惨胜,以李显的心性,可以将大雍朝廷翻个底朝天的。狠狠的在心中诅咒了李显几句,原本已经心中有了警兆,可是无缘无故地就让李显退兵的话,他是不会听的,所以我就没有多嘴,结果害我落到这种地步。
敛去心中杂念,我叫住这就要进去收拾行礼的赵梁,歉意地道:“赵少兄且慢,老先生不要这样说,哲乃是末学晚辈,怎敢将老先生逐出住处,哲见两侧还有厢房,就借一间客房暂住,不知尊意如何?”
纪玄脸色缓和下来,我这样容让,他也难以恶言相向,便和颜悦色地道:“如此多谢侯爷海量,东厢客房梁儿常常清扫,就请侯爷委屈一下。”
我笑着答应,骑了半天的马,我几乎有些支撑不住了,揉揉额角,我勉强道:“晚生体弱,不堪风尘,就先告退了,请老先生也回房休息吧,明日哲还要向老先生请教呢?”
纪玄见我面色苍白,额头已经有了汗珠,其实他也沉疴在身,刚才说了这许久话也是仗着精神支撑,便拱手告退,回房去休息了。我则被小顺子扶入厢房,那间厢房果然雅洁,也不需整理,我除去大氅,倒在床上,几乎是一沾枕头就进入梦乡了。
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睁开眼睛,看见小顺子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正看得津津有味,我心中觉得很有成就感,能够让一个昔日看见书本就要睡觉的小子今日自觉地寻书去看,我还是一个很出色的先生啊。虽然我只是轻轻一动,小顺子却已经发觉我醒了,放下书卷,他拿了一杯热茶走过来,我灌下这杯热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腹中却饥饿起来。小顺子淡淡道:“厨房里面热着饭菜呢,我让他们端来。”
我起身披上外衣,懒洋洋地道:“也好。”小顺子出去吩咐一声,不多时,苏青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我一看是苏青,不由有些尴尬,埋怨道:“小顺子,怎么让苏将军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太失礼了。”
苏青倒是落落大方地道:“末将睡醒之后见到呼延将军一直不肯休息,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一定要亲自值夜,末将想这几日不知何时会有苦战,不愿他这样辛劳,所以自请替他值夜,大人只将末将当成呼延将军好了,不用介意这些许小事。”
我这才松懈下来,想来苏青常年在军旅当中,恐怕也早不将自己当成女子了,拿起竹筷正要用饭,外面传来侍卫的轻叱声,我不由停住了筷子,苏青闻声走了出去,不多时回来道:“大人,是那位赵梁赵公子,他或许是得知大人醒了,想连夜求见。”
我心中觉得奇怪,道:“让他进来吧。”反正这个赵梁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谁让我身边有小顺子这个高手呢,若是那个刺杀苏青等人的段凌霄或者秋玉飞出现,我才会觉得危险吧。
不多时,赵梁走了进来,他一走进房门就跪在地上,连连顿首,我心中奇怪,想要上前搀扶,不过小顺子一道冷眼过来,我立刻自觉地缩回手,问道:“赵少兄为何如此?还请起来说话。”
赵梁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头道:“草民有不情之请,恳求侯爷救我伯父性命。”
我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纪玄沉疴缠身,我虽然没有替他诊脉,也知道病得很重,而我是医圣弟子的消息也颇有人知,这赵梁是求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