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都中城之前,钱珞瑾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独自住在如今荒芜人烟的威国公府里,钱珞瑾留了她的贴身丫鬟照顾她。
反正她在威国公府里过得一直是这样的日子,自从她父亲死后,她再没了利用价值,病倒在威国公府里也无人照看。
为保她,钱珞瑾做主,让她和窦胤昆和离。
曾经她是宰相府的千金,朱成碧,如今她依然姓朱,只是,是个庶人。
朱成碧的病是心病,她自己不肯走出这个结,所以也没有养病一说,她只是在等死罢了,用她余下的时间回忆着过去的光荣和凄惨。
“你来看我笑话?”
朱成碧躺在床上,仍不用正眼去瞧钱珞瑾,尽管她知道是钱珞瑾留下她的性命,尽管她知道钱珞瑾已是位高权重的锦王妃。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骨子里的张狂,是当年唯一敢和冰心郡主正面对掐的都中奇女子。
“你太可怜,我笑不出来。”钱珞瑾说道,她不喜欢朱成碧,她只是可怜她。
想想朱成碧刚大婚的时候是何等风光,窦胤昆处处疼爱,捧她为都中最幸福的女子,熟悉窦胤昆的人却都叹她可怜,必定是要被窦胤昆榨干利用。
果不其然,威国公府以朱宰相的死从先皇手里骗取了北淮兵符,而她做的美梦也随着悼念父亲的眼泪慢慢破碎。
原本能容忍她所有坏脾气的温柔夫君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就连府里其他人待她也变得不同。
朱宰相必定知道窦胤昆品性如何,还是执意要把女儿嫁给他,也是想攀上威国公府的高枝,朱成碧想起出嫁前她娘抱着她心疼地哭泣。
“现在我才知道,那时母亲哭不是因为舍不得我出嫁,她早就知道,窦胤昆不是个好东西,爹是把我往火坑里退。”
对此,钱珞瑾常常有自责:“如果我那时能告诉你窦胤昆的真面目,你就不会……”
“告诉我又怎样,不告诉我又怎样,都是我的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就是把我嫁给一条狗我又能如何……只恨我今生投得女儿身。”
朱成碧的脸上,消瘦,暗淡,却还有当年的影子,只是再没了那份连王孙贵族也不屑一顾的千金傲气。
“如果有来生,你晚些投胎,去做千百年之后的女人,你也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辗转千年,钱珞瑾穿越而来,才知道,这一生最怕的不是庸碌平凡,而是不逢知己,所嫁非人。
从都中到洛州,从西北到西南,这一场风刮遍壮阔山河,卷着西北的黄沙,拂过卫陵绿柳如茵,它吹过珩奚王子的猎弓,也吹过南鸦女王的狼头帽子,最后归于关中那一片浅山中,早春燕子归,正是踏青出游的好时节。
“建造王府还需一段时日,不如我们……”
慕从锦话还没说完就被钱珞瑾抢了去:“不如我们游山玩水,踏遍山河。”
世界那么大,想去看一看。
待字闺中的时候,钱珞瑾连逛个都中城都是奢侈,好不容易熬到慕从锦封王,当然要把以前的份儿也一起补上。
在新帝面前大红的锦王爷不仅不愿意留在都中,还到处溜达。钱珞瑾不过是想吃喝玩乐,可把沿路地方官吓坏了,纷纷猜测他们是不是怀揣密旨来明察暗访。
听闻锦王妃是商贾出身,贪财,钱珞瑾过境沿途,这些心中有鬼的官员纷纷拿出家传宝贝孝敬。
比鹅蛋还大的祖母绿、整根老湘木树根雕成的有凤来仪、没有一丝杂色的八脚琥珀……钱珞瑾看到每一个都发出“哇”的惊叹,她以为钱老爷小金库里的宝贝就够多了,果然是大千世界,出来才能长见识。
钱珞瑾恋恋不舍地把每一个宝贝都摸了好几遍,却不敢收,脑子里总能想起电视里常播的贪官落马的画面。
慕从锦看着钱珞瑾把祖母绿拿起来摸两遍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再摸摸的样子,忍不住笑意:“你喜欢就留下好了。”
“可是……反腐打贪怎么办?”
“没事,皇上以为我为了他才自降身份娶你,对我有愧,不会因为我贪点东西就降罪,你多收点贿赂也好,省得他总觉得没回报好我,万一他一时想不开送百八十个漂亮女人给我,你晚上睡哪儿?”
“自降身份?漂亮女人?还百八十个?”钱珞瑾头上嘭嘭嘭被慕从锦点了三把火:“我不知道自己晚上睡哪儿,我只知道你别想进我屋!”
钱珞瑾话愤怒的话音刚落,慕从锦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回不生气了吧?”
“……为什么你生气了要亲我,我生气了还是你亲我?”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不,我很在意。”
“你再看看这颗火珊瑚,比郁斛送我的那棵还红。”
慕从锦成功用火珊瑚把钱珞瑾的注意力引开,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俨然成了经验老道的驯兽员,对付钱珞瑾的招数一套一套的。
其实钱珞瑾收贿赂还有别的用处,她沿路捐了很多钱盖女子私塾,希望能让更多的少女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不求女子能为官入相,但求少一些孟三娘和朱成碧那样的悲剧。
有的人觉得钱珞瑾是疯了,让女人读书干嘛呢?但也只能私底下议论,谁让人家是锦王妃呢,人家有的是钱,爱怎么花怎么花。
也有人给了钱珞瑾五星好评,比如谢梦曦,她把谢二爷留给她的那一屋藏书都捐了出来,还亲自带着府中的下人们攥写副本,但那么多书,不知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