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疯,我清醒地很。”他俯身扼住她的下巴,冷笑,“你不是说,我想杀谁就杀谁吗?是啊,我决定了,不掩掩藏藏找借口了,我看谁不顺眼,我就送他去见阎王!谁敢和我作对,今天就给我去见他祖宗!”
“尔朱狗贼,你秽乱后宫,残杀忠良,你不得好死!”裴应时在一帮胡人的押解下愤怒大喊。忽然,他的身子僵住了,双目圆地仿佛要瞪出来——身后一个胡兵猛地抽出插入他体内的利刃,信手甩了甩,舔了舔嘴唇,一脚踹在他的后背,把他踢入了江水中。
滚滚波涛连着浪涌,他的尸体在江面上沉浮了一瞬,顷刻间被卷入深水,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一滴血,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还在翻滚的波浪,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好——”身后几个胡兵嬉笑,“早该宰了这老儿!”
这一刀揭开序幕,之后是一面倒的屠杀。
秋姜捂住眼睛,跪倒在黄泥土里,肩膀瑟瑟发抖。尔朱劲拉着她的头发到江水边,大声笑道:“你看啊,有什么不敢看啊,不就是死个把人吗?这水深着你,再不看,就再也看不到了。凡是和我作对的,就是这个下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秋姜泪如涌泉。
裴老头,裴老头!梨尚书!范侍郎!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鲜卑贵族对汉门儒者的屠杀,一场旧势力对改革者的屠杀。也许,此后政局又将更改,朝更偏远的方向不断倾斜。
有的人指鹿为马,有的人阿谀奉承。
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她哭着哭着,又笑起来,仿佛疯了,披头散发地倒在河边,渐渐的不再说话,也不再哭闹,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头顶的蓝天。
尔朱劲蹲下来,把她抱入怀里,轻轻拍着她头。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有些不忍,有些怜惜,但更多的是玩味的嘲弄,像证明给她看,又仿佛是在说,你这个傻丫头,看吧,不听我的话,这下子吃苦头了吧。
从那以后,秋姜回到院里就安分多了。但是,太过安分,反而有些不正常。
“你说,她每天都只吃一点稀粥?”尔朱劲听完下属的禀告,皱紧了眉,“你们都是死人吗,不会弄点别的给她吃?”
下人忙跪地磕头:“都做了,但是三娘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吃。”
“倒是你有理了。”尔朱劲道,“我不想听解释,我只知道结果——她没吃。这么没用,留你们几个干什么?”挥挥手,“拖出去,砍了。”
几人大惊失色,不断哭号中被拖了出去。
林瑜之低头上前:“大王,谢三娘吃软不吃硬,性子倔强,她不愿意吃,谁也逼不了她。不如,让微臣去试试。”
“你?”尔朱劲哼笑,挑了挑眉,“哦,我想起来了,你与她蛮亲厚的。”
“六汗误会了,瑜之与谢三娘早就恩断义绝,我只是想为六汗分忧。”
“你有办法让她吃东西?”
“我愿意一试。”
尔朱劲想了想,笑道:“如果你骗我,你知道后果?”
“不敢。”
尔朱劲不耐地摆摆手:“去吧。”
林瑜之应声退走。
“女郎,你好歹吃一点吧,从早上到现在,你就吃了两口粥。”锦书捧着碗,焦急地等在床边。青鸾拉了拉她,微微摇头,把她带出房外,轻轻将门阖上。
“青娘子,你为何让我出来?”锦书不解又困惑。
青鸾道:“娘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你守到明天早上她也不会吃的,多说无益,关键还在她自己。她想吃了,什么时候不能吃?她不想吃,你逼也没用。”
“可是……”想辩驳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给我吧。”旁边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锦书大吃一惊,忙转头望去。眼前人一袭黑衣,神色淡漠,不知是何时来到她们面前的。锦书睁大了双眼,手中的碗差点没有捧住。但是,她没有递过去,眼中神色越来越愤怒,死死地瞪着他。
“瞪这么大,不怕掉出来?”林瑜之微笑,但是眼底没有任何温度。
锦书吓得够呛,紧紧地咬住嘴唇。
青鸾忙将她护在身后,冷视林瑜之:“你想做什么?”
“听说有些人想绝食自杀,过来看看。”
“呸呸呸,你才绝食自杀呢。我们娘子好得很!”孙桃闻声过来,像母鸡护小崽一样张开双手拦在房门前,“我警告你,赶紧滚,别来害我们娘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林瑜之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孙桃吓得后退一步,一个不稳就坐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林瑜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好整以暇的姿态。
青鸾和锦书也觉得丢脸了,轻嗽了一声,正色道:“林将军,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娘子。她的状态不太好,就算你不来,恐怕也不会好,算我们求求你了。你现在春风得意,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
“她不好?”他停顿了一下,默默望着紧闭的房门,表情淡漠,半晌,方道,“怎么个不好法?”
青鸾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到底是朋友一场,我来看看她而已。”
青鸾打量着他,思忖这些话的真假。
林瑜之笑了笑:“她都这副模样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