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唐逸在渺然的潮汐声中醒来。他显示睁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过有点儿僵硬的脖子,看到水银近在咫尺的脸。
睡眠胶囊的四壁自动转换成了带着轻雾的黎明花园,透气的晨光如露水一样从海妖银色的睫毛上坠落,干净的鼻翼随着悠长的呼吸起伏,饱满的嘴唇看上去像染了一层蜜糖。
唐逸大脑死机,眼睛发直,色心大发,着魔一样离那两片嘴唇越来越近……
这时水银及时睁开眼睛,当时唐逸的嘴距离海妖的唇只有两寸的距离,互相连脸上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水银淡定地说了一个字,“早。”
唐逸赶紧后撤三分米,心脏狂跳不止。
【我刚才特么竟然差点儿就把他给亲了!!!】唐逸不敢相信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弧度,恨不得跳起来出去围着战队跑上一万五千里冷静一下。
好在水银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刚才想干啥……
唐逸稍微镇定了些,却又发觉第二件不对劲的地方。自己腰上那条光溜溜的手臂是谁的?
为什么他和水银抱在一起?!难道他昨晚被那些声音搞得精神失常把水银上|了?还是水银把精神失常的他给上|了?
唐逸蹭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发现两人的睡裤都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心里哪里又有点儿空落落的,怅然若失似的……
水银眼睑上的睡意还未散尽,有些呆萌地看着一惊一乍的唐逸,不知道大清早的这个人类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明明才刚四点半,距离起床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呢……
唐逸看着难得这般呆萌的海妖,忍不住想要调戏,坏坏一笑,“你干嘛抱着我睡觉?趁机吃我豆腐啊?”
水银在脑子里慢慢地把“吃豆腐”的引申含义过滤了一遍,然后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想要睡个短暂的回笼觉,酷酷地回了句,“是你害怕打雷,不安慰一下你抖得连我都睡不着。”
唐逸脸红了,马上回嘴到,“放屁!我什么时候怕打雷了!我那是……”唐逸忽然想起来,昨天折磨得自己想要以头抢地的噪音虽还在他脑子里震荡着,但似乎已经不像昨天那样令人难以忍受了……
难道这么快他就习惯了低压次声波持续不断的扰动了么?
就在他刚刚开始沾沾自喜的时候,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听觉上,那种无处不在的、古怪异样的世界之和弦又开始刺激他的大脑皮层,隐隐的痛感像灰色的硝烟弥漫在他的脑壳里。那种大脑被抓挠异样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要去听!”水银的声音及时抓住了他的注意,如一缕柔软的清泉顺着敏感的耳道进入被低压次声波折磨的大脑,“你要像昨晚那样忽略那些声音,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上!”
水银此时已经坐了起来,长着蹼的修长手指张开,分两边按在唐逸头部的不同部位。唐逸尝试着听从水银的命令,张开眼睛,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水银凝视的双眼中。水银的手指轻缓而坚定地按压着,疼痛稍稍减轻了些。
唐逸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转瞬间又灰飞烟灭了。听觉不像视觉,有一层眼皮可以控制想要看到的东西;嗅觉也可以通过呼吸来控制,触觉更是可以由肢体控制。唯有听觉,是没有办法自己选择的。他要怎样才能控制自己的耳朵?
现在的他,完全是靠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去无视那些声音。一旦他的意志松懈,随时要被这些声音逼得发狂的。这样的他,要怎样完成海妖战队比陆军严酷数倍的日常训练?
为什么海妖就可以选择自己要听的东西?难道他们不会觉得害怕?亦或是,对他们来说,那些声音本就是自然而然存在的?
唐逸与水银相互凝视许久,水银的眼神坚定而平和,宛如一汪月下深海,将他躁动混乱的意识一点点镇静下来。
水银双手捧着他的头,那双微微冰凉的手却仿佛又镇痛的功效。水银说,“最开始的十天左右是最痛苦的。但是你的适应力很强,比你哥哥还强,用不了那么久。你可以撑过去的!”
他言之凿凿,仿佛陈述事实一样,叫人听了不敢不相信。唐逸忍不住重点听到了“比你哥哥还强”那几个字,心里莫名有点儿小激动。
哥哥可是水银心里的白月光啊!水银竟然说他也有比唐雅强的地方!
这可不是一般的夸赞啊!
被这鼓励一刺激,唐逸忽然感觉自己的意志力无比强大,瞬间就将那些噪音压到意识和潜意识的交界处。唐逸调整呼吸,疼痛逐渐减退。水银看到唐逸额际紧绷的皮肤渐趋松弛,轻轻呼出一口气,松开双手。再抬起眼睛时,却恍惚了一瞬。
此时睡眠仓的背景朝阳初升,胭脂色的霞光映在唐逸那略带疲惫,但是坚强而俊逸的轮廓,柔和了几分棱角,令他整个人散发着一层温暖的光辉一般。
就如同很多年前,在那间被黑暗和灰尘凝结的储藏间里,对他伸出手来的人类。
唐逸感觉到水银忽然改变的眼神,马上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卧槽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不是变异了?!”
……
水银暗骂自己总是被表象迷惑,掩饰性地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打开睡眠胶囊的舱门。外面的光线依旧熹微,但是比平日里明亮很多,下了一夜的暴雨,天空中厚重的云层竟然有了许多破口,深蓝色的天空洗尽铅华,难得地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