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脑袋发懵,知道自己是有些失态了。(..)然而那副画太过醒目,像是隔世的情缘,再一次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生命里。

关于这画儿,他曾经答应过沈寰,有朝一日会为她赎回来。如今诺言还没实现,却发现,原来它早已被她的仇人占据!

现在属于她的东西,就在他眼前,可以看,但没办法触及。它昭昭然的被挂在那儿,仿佛是在提醒他,他究竟是个多么无能的人。

不记得怎样回答对方关于琴艺的问题,大约只是敷衍两句言不由衷的话。他垂下眼,不再去看那幅画。

他掩饰得不错,只有落寞,没有多余的不甘或是愤慨。常全义看见了,猜想着年轻人的一点愁绪,也许是因为肖想这样一幅****之作,才引发的一时伤感。

这样很好,更像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不喜欢顾承之前表现出的清高无所求,那副样子让人无从拿捏,无法掌控。

心里有了杂念,接下来要谈的事儿,就变得更容易方便。

常全义不讳言自己对他的欣赏,他告诉顾承,只为他们都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人。

他语气和缓,对顾承讲述自己与当今圣上在政见上从来一致,所以十余年来他才能代替皇帝行使权力。但皇帝笃信道术,不惜以金石为药,一心一意想要长生不老。对于这点,他既觉得痛心,也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成仙,永生不灭?”他一脸讥讽,却又充满无奈,“沾染了权力,满心都是*,放不下解脱不来,还谈什么修炼得道?天下间的好处都叫一个人占了,这怎么可能?纯粹是痴人说梦!历朝历代想靠丹药长生的皇帝,有哪个是寿终正寝的。咱家伺候了万岁爷十多年,算是身受皇恩,不能眼睁睁瞧着他跌进去。可光劝没用,皇上是有主意的人,该吃的药,到了也还是一样都没落下。”

他看着顾承,下颌扬了扬,“那东西有毒,不能让万岁爷再服用,得想法子替换下。太医院的酒囊饭袋没这个本事,就是有,我也不放心交给他们办。宫里头一向是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传到万岁爷耳朵里,非得气病了他不可。圣躬要紧,咱家冒不得这个险。”

“找你来就是为办这事儿,不光要换了万岁爷的仙丹,还要换得讲究,换得有助于龙体康健。要是皇上日后百病不生,长长久久直到龙驭宾天,你就是国朝的功臣,是当世的药王,是青史里留名的良医。一言蔽之,这里头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顾承脑子转得飞快,原来常全义采办成药不过是个托词,最终目的竟然是为换掉皇帝的仙丹。他几乎立刻感知出,方才那番话里隐晦的一层含义——太医院或者说禁庭当中,尚有没归顺常全义的人,那里并不是他能完全一手遮天的。

毕竟后宫还有皇后,有嫔御,更涉及外戚。每个人的立场,和最终的目的都不同。常全义很清楚他今生最大的靠山是皇帝,只有让皇帝安稳的活着,才能有自己威慑朝野的权势。

这是常全义的机会,也是他顾承的机会。没有踌躇,他一口应了下来,继而不失时机的表达自己想要一份应得的名与利。

常全义快慰的笑了,“年轻人不必急躁,该你的一样都少不了,好比做个皇商,专为宫廷供奉。有了名儿,你往后的买自然不愁。况且内帑充裕,三五年下来,足够你跻身成京里数一数二的富商。”

有求有应,互惠互利。顾承告辞出去前,脸上带着满足的笑。目光停留在那副画上一瞬,便又匆匆垂下双眸。

不必太过明显,只要对方瞧见他这一点小动作,那就足以。

引路的内臣比先前客气热络了许多,一路有问有答。顾承像是随意与他攀谈,“千岁平日喜欢抚琴,连墙上挂的都是听琴图,真是别致,不知千岁是否也很中意徽宗皇帝别的画作?”

内臣忖度他是想借机讨好千岁,于是来套自己的话儿。这人既上道,不如干脆指点一二,“北宋画派的东西,千岁爷收的可不只这一副,早就瞧得腻烦了,要不是为听琴二字对景,只怕也懒怠挂出来。素日千岁倒是提过,北宋的名作里头,清明上河图最是有趣儿,他老人家好些年前在武英殿见过一回,此后是念念不忘。只是可惜还没等他求万岁爷赏赐,就叫旁人先给截了胡。”

顾承佯装惊诧,“什么人敢抢千岁的心头好?”

“可说呢,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内臣哂笑,“万岁爷唯一的兄弟,当今的忠王殿下。那画是先帝爷赏赐给他的,为的是他的封地靠近昔日的汴梁城。”

“不过这会子也都做不得数了,眼瞅着,人家的封地就快搬回到京里来了。”

顾承不解,“亲王就藩一向在外埠,从来没有以京师为封地的,中贵人这话什么意思?”

内臣抖着一脸的机灵,边走边低声笑道,“您不知道,这里头大有缘故儿。咱们皇上御极十二载,统共只得了两位皇子。大殿下早夭,二殿下如今病逝汹汹,眼见着也有追随兄长而去的势头。内阁里有人借着皇上膝下单薄,说该效仿宋仁宗,从宗嗣里过继一个孩子,这最近的一支儿可不就是忠王爷嘛。皇上是满心着急他的修道大业,对子嗣全不上心。虽然人家王爷眼下没儿子,可不耽误皇上放话,大不了将来还能兄终弟及。既这么说,千岁爷少不得提醒咱们皇上,要真是这么办,就不能把王爷撂在封地不管。说到底王爷和他那一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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