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到了!停下!”执戟士兵毫不客气地喝道,“你在外头等着,我去请示大帅。规矩点!”
“是!是!有劳这位小将军了。”信使谦卑地弓起身子道谢,攥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
希望信里不要写什么过分的要求,不然他的小命就……唉!早知道会这样,就该让他家的婆娘多给上头那位的姨娘送些胭脂水粉的!只要吹吹枕头风,哪轮得着他来做这倒霉事?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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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来通报有东崎信使求见的时候,于淳正在同石清商议南方依旧胶着的战事。
南溟国强盛,又有九皇子齐蒙坐镇,煌朝若不能加以增援,恐怕难以在短期内决出胜负。
虽然历经了整整一年的兵荒马乱,但解决了北境的威胁之后,煌朝如今的兵力还算充足。除却西北两面必要的驻军以外,剩余可动用的军队数量约在十五万人左右。这十五万人中的一半被于淳擅自调来了东境,剩余的一半则在赶去南境的路上。
于淳的确有私心,但并没有荒唐到不顾大局的地步。赶去南境的七万大军已经足以使南边的战事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而他调来八万将士对付东崎的举动除了讨要阿楠之外还有威慑东崎的目的。
上一场战争太久远,久远到让这些弹丸小国彻底忘记了煌朝愤怒的力量。区区东崎焉敢趁火打劫,他必须使东崎深深记住这种恐惧,记住这可怕的代价!
不过,虽然压在东崎边境的这八万人并不影响大局,但早一日调去南境便可早一日胜利,东崎的事情仍需尽快解决!
因此当胆小如鼠的信使踏入帅帐时,于淳并没有多做为难。
“拜……拜见帅爷——”四十余岁的信使腆着脸跪倒在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面前,“我国……国主深感和睦二字之重,命……命在下递送书信一封,还请帅爷过目!”
石清轻巧地用剑尖将信挑起,确认信封无毒之后才双手递给一旁的于淳。
于淳拆了信封,只看了两眼便骤然色变,勃然大怒,狠狠将信纸掷于桌案之上:“荒唐!”
石清心中好奇,拾起信纸瞥了一眼,顿时也被信中的内容震住了。
——“戚楠公子误入东崎,慕我国峰峦江海,恋吾邦风土人情,虽归期已至,不舍离去。”
——“听闻侯爷与戚小公子主仆情深,亲如兄弟。不如同来东崎,把臂同游?”
——“吾国七公主深慕侯爷风华,愿以东崎千里河山为嫁,万顷平原为妆。两国若能结秦晋之好,也便侯爷与戚小公子团聚,侯爷以为如何?”
“真是岂有此理!”石清想也不想,冷笑着将信纸一撕两半,“秦晋之好?做什么白日梦!跟周公结去吧!”
早在听到“荒唐”二字的时候,那个怅然信使就已两股战战,这会儿更是瘫倒如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晋之好?和谁结秦晋之好?”
帐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信使战战兢兢地偏头去看,恰好看到一个身着赤色戎装的英气少女掀帘进来。
“小鹿……”于淳有些心虚地舔舔嘴唇。
陆小鹿瞥了一眼地上的怂蛋,大步流星地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的两半信纸来看。
“吾国七公主深慕侯爷风华……”她一边念着信上的内容,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故作镇定的某人,“千里河山为嫁,万顷平原为妆……啧啧,挺阔气的呀这小妞,侯爷真是好福气!”
知道这时候越解释越乱,于淳干脆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倒是石清轻咳了一声,替自家少爷说了句公道话:“都到这种地步了,东崎还不老实,该打!”
“这……这里还有一封戚小公子的亲笔书信。”许是被“打”字吓着了,伏在地上的信使颤抖着将另一个信封递上,“小人……小人听说,戚公子近来染了疾病,怕是不太好了。”
帅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陆小鹿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戚小公子”是谁。阿楠,阿楠,相处这么多年,她竟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
“拿过来。”于淳的面色阴沉,袖下的手有些发抖。
这回用不着石清动手,陆小鹿亲自做了递信的中间人。信封的触感很奇怪,里面装的东西不像纸。
于淳缓缓拆了封口,从信封中掏出一块不齐整的布来。布上满是污渍,应当是从袍子上撕下来的,上头用血歪歪斜斜地写了六个大字:
——少爷,好好吃饭。
那一刻,陆小鹿的脑子仿佛炸了开来。
——“啊……没有蘑菇了。”
——“今天是树叶。”
——“大家今天一定能喝饱,等老爷找到我们……”
那些单纯的表情和话语像老电影似的在脑海中一遍遍重现,瞬间就摧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他没有说“少爷救我”,也没有说“少爷我害怕”,直到现在,他惦记着的……还是他的少爷。
被这六个血字击得溃不成军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小鹿……”于淳紧紧捏着她的肩膀,通红的眼中泛着水光,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淳哥儿……”陆小鹿被他乞求的眼神看得发慌,却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千声“求求你”,还有万句“对不起”。
“我知道了。”陆小鹿惨然一笑,一滴滴眼泪烫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