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至少等你到二十五岁——当年的她,是这样说的吧?
胤禛想着,看着眼前她那张十六岁仍显稚气懵懂的脸,原先认定的黄毛小子如影随形地蹿出来,类似青梅竹马的想象,险些打掉他的自信。
叹气声被电话铃响覆盖,展笑意蹭地跳过去窝进沙发把猫放在腿上,指了指仍是瞪着她又像是惊住的某人,嘘了一声,“不许出声,别乱动。”
说着,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手势,随手接起电话,先前的狠呆呆早已变成了一脸的笑,谄媚十足,“十分钟到了咩?哥好准时。放心吧,我已经回到了温馨的家,正准备去睡觉,要不是为了等你的夺命追魂连环call,这会儿早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下次早点回来,十点之前。如果有事耽搁了,就让江煜城把你送回来,至少看着你进门。”
“知道了,你的话哪一句我不放在心上,早就记得真真的,坚持一百年不动摇,比起你对我党的赤诚还要忠贞不二。另外,再提一次,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比学术问题还要严谨一万倍,而且来不得半点虚假的社科问题,恳请哥你能认真对待。那就是——不要总是想着去麻烦江煜城同学。他很好,真的好,好到人神共愤天理难容,只是不能因为这样就总麻烦人家,会耽误他早恋这个伟大而艰巨滴课程的。就算不耽误他,也别让人误会我,不然你妹妹我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所以,这种误会不能有,绝对不能有,必须的,不解释。”
展笑意对着电话一口气没带拐弯的劈里啪啦说完,典型的撂爪就忘,根本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个男人,此时正坐在她旁边,原本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此时都聚精会神起来。
放电话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相片里的两个人都在笑,后面的是展笑意,紧搂着一个男人的脖子趴在他背上笑得很开怀。被她圈住的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仔细分辨,眉眼间,该是展笑言。
胤禛仍是皱了眉,看看照片又看看仍在讲电话的那个丫头,抱着猫窝在软软的沙发角落,踢掉凉拖的两条腿晃啊晃的,被日光灯一照,虽然瘦仍是白花花地闪在他眼前。白胖的猫卧在上面,遮挡住半截大腿,闭着眼睛很舒展很享受的样子。当年那只小小的猫,貌似,被她养得不错。
听到那个名字再一次出现,他的精力又集中起来,眯了眼睛盯住她笑嘻嘻的脸。
说得正起劲,展笑意突然叫了一声,脸上满是惊恐,坐直了身子看向身后的窗户,院子里很安静。
“你不会还给他打电话了吧?不会让他来找我吧?不会吧……”
“你当我跟你似的,那么没溜儿。”展笑言无奈叹息,声音里已不见了方才的着急,轻缓说道:“赶紧睡吧,周末别出去乱跑,在家好好休息。要是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行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找你也是白搭,等你万里迢迢的飞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你就好好的享受享受资本主义的堕落腐败吧,用社会主义全力腐蚀他们,让那些帝国佬儿从此后死心塌地就像你一般忠于我党热爱我党,你也就算是圆满完成党和人民交给你的任务了,不枉纳税人砸了大笔银子养着你们这些所谓的精英。甭老操心我的事,我好着呢。”
“少贫几句会死么……”远在异国他乡的展笑言透过电话都能清晰传递出他的无奈与无语,叹了口气继续嘱咐,“快考试了,别整天就知道玩,记着复习。暑假的时候我给你订机票,过来找我。”
“找你?去法国?好啊!”展笑意变得兴奋起来,晃着的双腿猛地收起跪坐在沙发上,吓得猫腾地跑走,缩在桌腿后警惕地四处乱看。坐在一旁的胤禛都能感觉到她的开心,审视地看着她。
“还是不要了,浪费钱。我还是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吧。不说了,困了,bonne nuit。”
展笑意突然挂断电话,撅着嘴看向座机后摆的相片,下巴抵在沙发扶手上,眼圈渐渐红了。
胤禛探了头看着她的侧脸,卷翘的睫毛湿了些许,眼睛里盈着水光不停转,却咬着嘴唇努力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想她哥了?
他从她的话和听筒里隐约听到的声音里推测,选择性的试探重复,“包……你……”
“bonne nuit。”展笑意别扭地仰起头快速抹了抹眼睛,抱着腿转回身看着他解释,“就是晚安,你不是神仙么?怎么不懂?意思就是我要睡了,不要打扰。现在,也要和你说了,如果你认定要住下来,而我又轰不走你的话。”
胤禛跟着她站起来,看着仰在他面前未及下巴仍泛着红的眼睛,沉思片刻,像是认真又艰难地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你轰我,我会走。”
“算了。”展笑意无力地摆手,走到门前轻轻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么晚了真把你轰到街上,也怪给警察添麻烦的,先凑合住一晚吧,就当我日行一善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维护了社会治安。只是,如果你要住在这里,有些麻烦……我累了,明儿睡醒再说。”
胤禛撇了嘴角无声地跟着她走到展笑言的房间,展笑意头也没回指了指床,“别的屋太久没有人住,怕是暂时住不了人,这是我哥以前的房间,我常打扫的,你今晚先睡这儿吧。”
胤禛看着她向走进来时拖着脚走出去,跟到门前,她已回身歪头看着他,脸上隐约在笑,懒懒的,“还有事?要洗澡么?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