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这位商人承揽了一笔业务,为权势熏天的内务省三十六门提督张铁砧装修豪华会客厅。完工验收之日,张铁砧醉酒飘摇而至,不知何处犯其忌讳,他大发雷霆,挥起六十四厅砸了个稀巴烂。
随后,商人被抓进了巡查司,屈打成招招认施工中存在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等诸多问题,巡查司判决其赔偿张铁砧经济,精神等各类损失费高达三万两银子。
商人愤愤难平,遂不管不顾控诉到了鸣冤司。堂审下来,胜诉,剧情大反转,鸣冤司判决张铁砧赔偿商人各类损失三万两,限期一个月内赔付。张铁砧闹了个灰头土脸,遂以各种借口搪塞拒不支付,迄今已过期限,商人讨要无果,无奈只好来鸣冤司申请强制执行。
商人陈词罢了,叶青山腾地跳起立于案椅之上,怒目圆睁,须发倒竖,戟指房梁喝道:“古语有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万古颠仆不破之真理。欠债不还者,其心丧尽天良,其行猪狗不如,此等歪风邪气绝不可姑息,否则长久以往民风败坏,道德沦丧,我朝天宗败亡不远矣……”
大道理讲了一大套,叶青山一拍惊堂木,喝道:“王朝,马汉,听啊令!”
两位彪悍的衙役出班施礼。
抛出一根火签,叶青山腾地蹦到公案上,手臂大回旋一周,取下头顶乌纱帽丢于二位衙役,“汝二人携本官乌纱速速去张府催债,但有搪塞,即将这顶乌纱悬于其门首,即刻回来复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本官明日即辞官不做……”
前来听审者有安分守己的朝天百姓,听闻此言,有如世界崩溃天塌地陷,他们痛哭流涕,哀嚎四起;有诸多桀骜不驯的老侠客们,他们老之将至,吃饱了没事儿干天天待在鸣冤司听审,如同住旅店一般,作为叶青山最为狂热的信徒,他们怒气冲冲,振臂咆哮着要踏平张府,生啖张铁砧……
堂下顿时间有如乱民暴动般沸腾了……
眼泪飘飞,抱拳谢礼,互道珍重,就差大喊一声“十六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戏份演得足足的,叶青山方安抚百姓恢复秩序,继续审理案件。
数名巡捕护佑着一位手执青幡的算命老叟来到堂下,算命老叟眯眼捻须翘首而立,仿佛观花赏月般悠然自得。叶青山上下打量其两眼,心中暗暗吃惊,“此老气势隐而不发,举手投足已趋返璞归真的境界,必非常人也。”
一位锦袍年轻人跟着上了堂,乖巧地躬身施礼,低头束手而立。从笔录中叶青山对其已经有了大致了解,知道他不过一个耍小聪明吃大亏,头脑一发热就像疯狗般乱咬的小人物,因此瞟了一眼未再理会。
“哪位是原告?”叶青山和蔼地问道。
“老朽。”算命老朽答道。
“老丈,你有什么冤屈,尽管道来。”
“嗟夫!奸邪小人肆虐,天下苍生涂炭……”算命老叟悲天悯人长叹一声,然后一一道出了满腹的冤屈……
叶青山细细观察老叟的言谈举止,更加肯定了刚才的判断,不过有一点令他倍感觉奇怪,能够看出老叟眼角眉峰蕴含着厌恶和憎恨,尤其瞥向那锦袍年轻人之际情绪愈烈……
能够被如此高人如此记恨,想必绝非凡品,难道自己分析错了?叶青山心中暗暗纳闷,遂细细观察那个年轻人,只见他低着脑袋,无法看清其容貌和脸色,手掌紧握,微微发抖……
老叟陈述完,叶青山命年轻人陈词。
“呜呼!冤枉啊!冤枉……”年轻人扯着嗓子喊出了开场白,接着说道:“大人,小人稀里糊涂就当了被告,真是冤枉死小人了。昨天,稽查司稽查登门了解案情。协助稽查司办案乃宗门百姓的光荣职责,身为内务省一员,小人自然责无旁贷,因此就说出了心中的一些疑惑,仅此而已。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小人一概不知,哪里想到今天却被人告下了……大人,小人的疑惑是这样,这样的……”
年轻人满面恭维,依照笔录上的观点一一道来,其言词犀利,饱含着刻骨的仇恨,恨不得蛊惑天下众生一举将那三老撕成碎片。
“好个滑不溜手的小子,事到临头却想脱身事外,而且三言两句就让人抓不住把柄,怪不得能将那位高人气成这个样子。”叶青山心中暗道。
叶青山博览群书,融汇古今,旁门左道也多有涉猎,他喜欢研究人,以及世间众生百态,这正是其断案如神的真正原因。
……此人伶牙俐齿,可能在说学逗唱上下过功夫,五官极不协调,这种面相实在罕见,两个乌黑的瞳孔叽里咕噜乱转,不时偷眼观瞧旁人的反应……叶青山打量着年轻人,心头突升警兆,“这个年轻人很像一种动物,一种总是竖着耳朵聆听风吹草动,随时准备逃之夭夭的受惊的兔子……嗯?难道此人是通缉重犯?”
叶青山马上定睛细细打量着年轻人……
江湖三大易容鉴定宗师之下,若论执牛耳者,若不是身居庙堂,只怕就要轮到这叶青山。他已将通缉榜上所有画影图形,以及所有疑犯的面目特征全都记于脑海里,纵使疑犯易容术通神,也难逃其法眼。
细细看了半晌,确定此人没有前科,叶青山也就未再多想,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叶传奇因为变形戒又躲过了一劫。
年轻人陈述完,叶青山微微一笑,对算命老叟说道:“老丈,对于被告的这些疑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