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是真的变了,先前大壮爹的马鞭子声听不到了,随之而来的是“突突突”的拖拉机声,而如今哪,就连这个声音也没有了,摇身一变,变成了“嘀嘀嘀”的四个轱辘的汽车了。
大壮爹那时候觉着自己特牛逼,这世界上谁都不如他,鞭子在手,好像天地都是他的,大青马脖子底下“华玲玲”清脆的马铃声响,就是个最牛逼的象征,谁见了都要敬三分,谁跟你讲里呀,谁是理呀,我就是理!只要我的大车一出现,谁见了都要让路,意思是在告诉大家,爷来了!
大壮那时候特看不上爹的牛逼劲!他跟爹一起外出干活那么多年,他就没碰过一次大青马,他只有备料的份,压根就没有接近大青马的权利,有时候就连老书记都看不过眼,就开玩笑的跟大壮爹说,老哥呀,再好的技术也要有传承呀,大壮可是你儿子!
老书记呀,大壮爹说道,儿子是我的不假,我这是大青马呀,我心疼大青马,我更心疼我儿子呀!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啊,这是在心疼我吗?这不分明就是怕别人学了他的手艺,显不出他,说的可真好听!
大队部买来拖拉机了,我大壮有了用武之地,我当了拖拉机手,我扬眉吐气的“突突”起来了,他手里的鞭子没用了。以前只要他一动我就得动,我的眼睛好像就长在他身上,我稍一怠慢马鞭子就举起来了!
而如今哪?同样是出去干活,我还要看着他的脸色,我是拖拉机手了,凡是我说了算了,我动他就应该动了,可人家端着酒杯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管自斟自饮。
我说爹,该走了,别误了时辰,可我爹把眼一瞪说,你爱哪去哪去,关我屁事呀,啊?找抽呀?
嗨!以前人家是把式,现在是我爹,我能有什么办法哪?
现在我又变成四个轱辘的汽车司机了,我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会开汽车的人,那汽车的神气劲,只要你往汽车上一坐,先按几下“嘀嘀嘀”的喇叭,别说别人了,你自己就神气起来了,那感觉真带劲!
以前别管我在家还是在外头,我总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可我现在不一样了,我牛逼大了!我回家菜就做好了,小酒早就备好了,我洗把脸坐下就四平八稳的端酒盅,吃饱了喝足了躺下就睡,谁都不敢放个屁,我是爷呀!
什么时候我都是睡到自然醒的,没人敢叫我,早晨我吃完饭,嘴头子一抹啦,抬屁股说一声我走了,今天狗剩叫我去送鞋,说完我就走人了。
我爹还不服气,等我出了门,还丢出来一句,走你的吧,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狗剩手里的一把鞭子呀,神气什么呀,说完就一边生气去了!
这世道是真的变了,大壮爹马鞭的声音听不到了,豆芽在清晨清脆的叫卖声也听不到了。以前那声清脆的叫卖声跟大壮爹的鞭子声,都是雷打不动的,熟悉了这个声音的村民们,在暮然间顿感缺少了点什么,生活好像一下子没有了规律,日子好像一下子被打乱了。
豆芽吃——
这一声叫卖声是多麽的熟悉呀!每每听到这个声音,这个宁静的村庄便开始骚动了,顿时炊烟四起,鸡鸣狗吠,吱吱呀呀的街门响起来了,嬉戏的孩子们跑出来了,妇女们手拿家伙什,边买着豆芽边唠着家常大荤趣,在笑骂声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而如今听不到了这声叫卖声了,炊烟也不按时升起了,鸡也不鸣了,狗也不汪汪了,也看不见那些爱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娘们们了,追逐中的露着腚满街追逐的小破孩了也少有了。
睡懒觉的人多了,夫妻间相互对骂的声音多了——还不起来做饭呀,不想让老子干活啦,你想摆死老子呀,你这个懒婆娘!——怪老娘我呀,也没个动静了,老娘也累一天了,你知道困我就不知道困啦?……
哦,这世道真的是变了,以前每到吃饭的时候,你就看大街上吧,端着大海碗,手窝里夹着干粮,手指捏着咸菜疙瘩的汉子们往大街上一蹲,一边吃着饭,一边侃大山,满大街都是,这一顿饭就没时没晌了,什么时候婆娘不揪着耳朵叫骂着,这大街上是断然不会消停的。
而如今匆忙的身影和脚步声多了起来,见面打招呼“你今天上什么班?”的话多了起来,走在一起问“你家吃的什么饭”的话多了起来,孩子上什么学了的多了起来,好像一下子人们没了时间,古朴的民风一下子便没有身影了,人们顿感失去了很多很多!
“剩,再给我一个摊位吧,不够用呀。”豆芽对狗剩说道。
“这是去找二愣子和硬棒他们,我哪有时间呀?”狗剩连看都不看豆芽一眼说道,顺手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就不见人了。
气的豆芽从鼻孔里“哼”的一声,在地上猛地一跺脚,也没了脾气。
“剩,锅里有油条豆浆。”尽管李姨着急忙慌的冲着大门口喊叫着,也听不见回音了。
这家伙忙呀,整天从早忙到晚,在家吃顿囫囵饭的时候都少,回家说不了几句倒头就睡。
鞋厂建起来了,偌大的厂房显示着这个厂子的规模程度,高高的院墙也尽显着这里的神秘,上班时间进进出出人们显得是那么的忙碌,但瞬间你在大院内就看不到人影了,紧接着就是温和的机器声响了。
鞋厂开始正式的开工了生产了。
大队部就谁来当这个厂长专门开了会,老书记问道:“大家伙说说吧,看看谁来当这个鞋厂的厂长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