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口距离咸阳不过只有百里之遥,骑快马一个时辰可达,登临神龙山顶,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甚至都已经能够看到咸阳。
熊完已经带领楚军杀到了这里,而近在咫尺的咸阳却最终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最后一道天堑。
出征时是一百五十万大军,而现在却只剩下了六十万大军,距离咸阳虽然只有咫尺之遥,可是楚军却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早在三天前,军中就已经开始宰杀战马为食了,六十万将士,万匹战马连将士们一餐肚皮都没有填饱,三天,神龙口附近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被楚军塞进了肚子里,为了一把炒米,前锋营中百余名将士竟然相互厮杀,死了十几个人。
黄歇一脸愁容的坐在自己的大帐里,他知道,仗打到这种程度,楚国已经完了,就算六十万大军能够安然退回楚国,楚国也完了。
一名亲随捧着一个陶罐小心的走进帐篷,他把陶罐放到了黄歇面前,吞了口口水低声说道:“君上,该吃饭了。”
黄歇低头看到清汤寡水的陶罐底部沉着十几粒玉米,忍不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玉米……玉米……亡了楚国的玉米……
黄歇无力的挥了挥手:“拿下去你们分食吧,我不饿。”
“谢君上。”那亲随欣喜若狂的重新捧起了陶罐,不顾汤水灼烫,已经把手探入罐底捞起了几粒玉米。
黄蝎叹了口气,无声的站起身走出大帐。
帐外,黄歇的那些亲随军卒横七竖八的三五成群躺在地上,见到黄歇从帐中走出来,只有三五个士卒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向黄歇行礼,其余的人只是无力的看了黄歇一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时,黄歇小营一侧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随即响起了兵刃的交击声。
黄歇眉梢一挑,手按腰间剑柄快步向兵刃响起的方向走去。
小营一角,百余名楚军正剑拔弩张的疯狂叫嚷着,十几名黄歇亲随挥舞着刀剑大声的呵斥着那些围过来的楚军:“退下,尔等再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发生了什么事?”黄歇黑着脸走过去大声喝道,目光如炬般的扫过争执的双方。
见到黄歇走过来,那百余名楚军突然静了下来,有人悄悄退后躲避黄歇的目光准备溜走。
黄歇的威望在楚人中丝毫不亚于楚王熊完,甚至在某些人眼中更胜于熊完。
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楚国的半壁江山就是黄歇打出来的,而楚国的天也是黄歇用他的脊梁顶起来的。
那十几名亲随见到黄歇出现,急忙抱剑施礼,其中一名小头领走出来冲着黄歇回道:“君上,这些叛卒竟然想要煮食君上的爱驹。”
黄歇眼中厉光一闪,扫向那些兵卒。
积威之下,那些兵卒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
看到那些兵卒们畏惧的样子,黄歇突然心中一颤,他知道,若非是到了生死关头,这些兵卒们绝不会想要吃掉他的爱驹。
黄歇心中偷偷叹了口气,他迈步从那些兵卒们自动让开的通道中走过,在兵卒们的注视中一直走到了马厩前。
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持着铡刀准备跟那些兵卒拼命的的马夫见到黄歇走过来,忍不住鼻头发酸滚下泪水,哽咽着轻唤了一声:“君上……”
黄歇伸手拍了拍马夫的肩膀,伸手从马夫手中接过马缰,将爱驹牵到身前。
通体照白的骏马看到黄歇,亲昵的把头凑过来向黄歇脸上拱去。
黄歇爱惜的搂住了马头,与爱驹耳鬓厮磨,眼眶湿润的从马槽中抓起一把草料递到了爱驹嘴前。
这时,小营门口有人大声传道:“大王驾到。”
兵卒们听说熊完来了,急忙慌乱的跪倒了一地。
在几名侍卫护卫下,熊完一脸焦躁的快步走过来。
熊完一直走到正抱着马头亲昵的黄歇背后,焦躁地说道:“春申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饲马,赶快想个办法突围出去……”
黄歇没有回头看熊完,专注的用手中的草料喂食着爱驹。
熊完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
黄歇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道:“大王真的想突围出去么?”
“你这不是废话么?”熊完没好气的低骂了一声,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黄歇,他估计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黄歇转身,看了一眼熊完,轻轻叹了口气。
突围出去,突围出去又能怎样?这里已经是深入秦国腹地,想要杀出一条血路返回楚国已经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能返回楚国又能怎样?全年颗粒无收,难道要人吃人度过这灾年?就算度过了,明年呢?恐怕现在连种子都已经被人吃光了,明年播种什么?
黄歇从熊完脸上收回目光,转向那些兵卒们沉声说道:“此马名曰照月雪,能日行千里昼行八百,你们谁想吃此马,站出来。”
那些兵卒们畏惧的看着黄歇,忍不住垂下了头。
熊完这才知道这些兵卒聚在此处竟然是想要吃掉黄歇的宝马,不由得勃然大怒:“大胆,竟敢以下犯上,图谋春申君的宝马,来人,把他们给我拖下去斩了。”
黄歇伸手拦住那些正要上去捉拿这些兵卒的侍卫,盯着兵卒们畏惧的目光,冷声说道:“懦夫,想吃此马又不敢站出来的全是懦夫。”
黄歇的话音未落,一名看似小头领的兵卒大步走出了队列:“君上,我想吃你的照月雪,但是我不是懦夫,不站出来不是我怕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