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恬迩死了之后她就被警/察送进了医院,一开始医生承诺得很好,只是当得知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脸色就开始变得有点微妙。后来医生又说她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开了一张拿药的单子给她。陆遗珠是识字的,宋恬迩心情大好的时候会教她一点。她看着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只感觉浑身冰冷。
随手把单子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面,她没有再留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那时候天上下着暴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自己身上,有种刺入骨髓的疼痛。即使是夏季,这样一场雨也让人凉意彻骨。
陆遗珠跟着人流走到一个公交站台,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公交站台是做什么用的。在大雨里面走了好久,她已经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还是宋恬迩穿剩下的,空空旷旷,不合身地贴在贴在身上。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就有人站了起来,离她远远的。
有人小声地说着什么,她听不大清楚,却也没必要听清楚。想必也没什么好话。她在公交站台坐了了久,久到身上的水全部低落在地上,原本干燥的地面迅速变成湿漉漉的一滩。她听见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知道这里不能待了,起身就要走。
却又一杯奶茶杯递到自己面前,一只干净的手掌拿着它,手掌属于面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她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接过去,男人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名字!”陆遗珠很少说话,现在即使只说这两个字,也让人感觉僵硬。她只问他名字,却没有说谢谢,看起来是想把这份谢意留到以后。
男人就是多年以后的邹季成,当时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想过两人有一天会再相遇。听见她这样问,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随意把手举过头顶挥了挥,看起来很潇洒的样子。
多年以后邹季成才知道,那杯温热的奶茶,不仅拯救了自己,还拯救了一颗沧海遗珠。那杯奶茶的温度,暖了她很多很多年。
邹季成给了她那杯奶茶就走了,陆遗珠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够去哪里。似乎只能这样永无止境地走下去。她需要住的地方需要吃的东西需要穿的衣服,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钱。而她没有钱,甚至一无所长。三天之后她就倒下了,在地上和尘埃拥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递了一块披萨给她,干净清香,还是温热的。只是拿着披萨的那只手,却是脏污不堪的。陆遗珠很疑惑,这样的食物,似乎属于那些衣衫洁净的人。但是她没有疑惑多久,食物的香气让她无法自控。把那块披萨夺过来就往嘴里塞。很狼狈,一点形象都没有。陆遗珠觉得那是她一生之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乞丐叹了口气,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小姑娘,别嫌弃。那些干净的人,是不会给你东西吃的。”
他们最多给几个硬币,然后就匆匆离开。却不明白真正的乞丐,他们的初衷,不过是想要一餐能够温饱的饭。
陆遗珠就吃了两块披萨半瓶矿泉水才感觉自己算是活了过来。跟着那个乞丐陆遗珠学会了乞讨,在性命都成问题的情况下面,尊严什么的也就变得无足轻重,更何况宋恬迩并没有教过她,什么叫做尊严。
她学会了跪在男人身边,听他声泪俱下。说自己是他的女儿,得了白血病,家里能卖的全卖了。现在已经知道治不好,没有再治病的期望。只求大家能够给点车票钱,让他们回家乡。毕竟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故土上面。他好像觉得自己说的并不是谎言,说得情真意切,连陆遗珠都感动了。
晚上没有地方住,所幸是夏天,哪里都能凑合一晚上。今天是这里,或许明天就是那里。就像打游击战一样,这边那边。他们就这样肮脏地活着,没有未来没有明白,只有活着而已。
两个人合作总比一个人好,他们的收入也渐渐多起来。也没有多多少,正好两个人够吃。并不是多么大的收获,两个人却已经足够满足。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生活最终还是撕开了这一层和谐的假象,让她看见了里面狰狞的爪牙。乞丐是被活活打死的,为了一个什么劳什子文明城市的称号。
那些城管见人就打,见小摊贩就砸。大家全部都慌慌张张跑成一团。乞丐是为了救陆遗珠死的,他死死抱住那个城管的脚,对着她喊:“诺诺,快跑!”
哦,对了,那个时候她还叫许诺。
陆遗珠并不是多磨磨蹭蹭的人,她只怕再拖延下去,乞丐的牺牲都会变成无用功。她转身就跑,还能听见背后有警棍落在身上的那种沉闷声。
很微弱,在她耳中却不断放大再放大,甚至变成一道沉闷的巨大雷声。
乞丐当时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他们在一直住着的小公园相聚,陆遗珠把伤重的他放在公园的长凳上。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其实并不知道一个人死之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她冥冥之中似乎就是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要死了。
男人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他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他轻轻闭上了双眼,并没有怨恨或者不甘心。
他死了,总要有个安葬的地方。陆遗珠没有能力安葬他,最终还是找了救助站。乞丐死之前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救助站,可是他死了,唯一能够为他收尸的,似乎也只有那里。
那个救助站站长,看起来英俊潇洒的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