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咬咬牙,狠地说:“说哇英子,娘能挺得住……”
耿英忍忍眼泪,低声说:“爹准备带俺们三个去景德镇展,可就在穿过山涧小路翻越大山时,建筑在两山之间的拦水大坝,突然之间就,就垮塌了。当时,俺们三个刚刚到了山顶上,可,可爹他,他,他不见了……”
快八年了,而且爹爹现在就好好地坐在自己的面前,但回想起当时那痛心的一幕,耿英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耿正和耿直也哭了。
郭氏和耿兰同时痛哭失声……
耿直哭着说:“娘,都怪俺,是俺非要去看山顶上的那个大坝……”
耿老爹一直认真听着,始终没有插话。听到这里,他也泪流满面了。懂事的尚武往前挪挪椅子,轻轻推一推他的膝盖。他明白尚武的意思,赶快擦把脸清一清嗓子说:“好啦好啦,俺这不是没有死嘛!剩下来的俺来说哇!”
见妻子略略止住了悲声,小女儿也扬起泪脸来看着自己,耿老爹暗暗咬咬牙,故作轻松地说:“其实啊,说起来也没有多么复杂。俺被洪水卷走了之后,努力屏住气,右手抓住扁担抱在胸前,左手像蛤蟆那样划水,竟然就漂浮上来了!眼前正好漂来一块儿门板,俺就爬上去了。不,是那个会水的白兄弟托着一块儿门板向俺游来,并把俺推上去的!”
耿正、耿英和耿直都瞪大了眼睛问:“爹,你说什么?是白幺爹,他……”
耿老爹点点头,肯定地说:“对,俺当时真是这样看到和感到的!”
耿老爹也顾不了耿正兄妹三人还在瞪着眼儿互相看呢,只管自己继续说下去:“后来,门板被冲到了一百多里远的一个小寺庙前,老和尚和徒弟们现了俺,就把俺救了。和尚师徒们对俺很好,老和尚还给俺调理治病。俺把一个聪明可爱的小沙弥当成了小直子。”
郭氏又痛哭开了:“原来,你是急疯了啊!”
耿老爹拍拍妻子的胳膊,轻轻地说:“说好了不兴哭的!”
耿兰问:“后来呢,俺三哥,难道说,他,他是老和尚的徒弟……”
尚武插话了,轻轻地说:“兰妹妹,你听咱爹慢慢说嘛,三哥怎么会是老和尚的徒弟呢!”
接下来,耿老爹就将如何救不慎落水的尚武,如何将尚文兄妹三人当成耿正兄妹仨,尚武的父母如何想方设法为自己求医问药……简要地述说了一遍。
说到病好之后确知耿正兄妹三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耿老爹几次哽咽,全家人都泪落纷纷。
听完了,郭氏哭着说:“俺已经觉察出来,你们父子说话有些个话里有话,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哇……”
郭氏不歇气儿地痛哭开了,大家也不再劝说什么,只管各自哽咽着……
耿英起身拿来一条毛巾塞在娘的手里……
郭氏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缓过点儿劲儿了,这才拿起毛巾擦把泪拉起尚武的双手感激地说:“武儿啊,多亏了你和哥哥姐姐,还有你们的爹娘啊,要不,你爹他,他就不可能回来了啊,娘和你的兰妹妹,还有你这几个哥哥姐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哇!”
尚武眼含热泪说:“娘,爹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还教会了我和哥哥姐姐读书写字算账和许多做人的道理呢!而且啊,在已经完全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后,为了培养哥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又在我们家待了四年多。这前前后后的,出了多大的力,有多么不容易啊,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哩!”
郭氏点着头连声说:“好好好,咱不说这个了,咱们两家这不成了一家人了嘛!”
说着话,她再次拿起毛巾擦把泪,掉转头对耿英说:“英子啊,告诉娘,没有了爹,你们三个是怎么去了景德镇,又怎么在那里立足的?”
耿英哽咽着说:“俺们遇到了特别好的人!出事的当天,望山寨小饭店的大哥大嫂将俺们留宿在他们的饭店里,不但没有收取一文钱,第二天临走的时候还给俺们带了干粮,鼓励俺们要坚强!”
接着,耿英又将前述中没有说到的部分经历,简单扼要地补充述说一些,但并没有提起在“盛元酒店”无奈献艺的事情。
郭氏说:“那这个,你们说的,什么‘寿喜’是怎么回事啊?”
耿正说:“俺们一直不知道爹还活在世上,想着连爹的……也带不回来,没有办法向娘交代啊!英子就想了这样子回来。当然,也是为了路途安全。俺们带着那么多细软,这千里迢迢的……”
郭氏吃惊地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怎么,你们,你们不是说什么也没有被贼偷走吗?”
耿英说:“俺哥说为了保险起见,昨儿个去舅舅饭铺吃团圆面之前,俺们就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挪走了!”
尚武由衷地说:“哥哥姐姐真正了不起!”
耿正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你们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昨儿个咱们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俺就觉得从后面过的那三个人有点儿可疑呢!他们不但走过去了以后,又返回头来死死盯着俺们那挂车上的那个蒙得严严实实的大家伙看了几眼,而且咱们把骡车停在门前后,他们还又在前面的路上站住了,一起朝咱们这边儿望了几眼,这才快步往镇里走去的。俺当时就觉得,恐怕会是三个歹人呢!”
耿老爹说:“看来你的这一直觉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