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重风轻轻颔首,向他们告辞之后,翻身上马离去,而他身边也只跟着一个老仆而已。李徽望着他们远去,忽然道:“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与你初识的时候。你当初也同样是仅仅只带着庆叟远行。”一老一少,看起来似乎有些经不住事,令人不由得心生担忧。
“杜重风骑射功夫不错,他这位老仆亦是练家子,安心就是。”王子献道。方才他并未打断二人的送别,而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远眺周围的景致——毕竟,杜重风似乎并没有与他叙离别之意。于是,直到如今,他才收回了心神:“你托付了他送信传话,他大约便不会再去别处了,应该是直接南下罢。”
“你瞧出来了?”李徽勾起唇角,“以杜十四郎的性情,定然会以送信传话为先。对于困在广州郁郁不乐的景行而言,我的信与钱财并不重要,远道而来的杜重风才更重要。”杜重风才是他送给景行的礼物,相信景行一定会觉得惊喜罢。“杜十四郎确实也看重景行,给他一个借口去探望友人又何妨?而且,去其他地方游历甚么时候都能去,也不会耽误他。”
“回府罢?不是打算过两天便搬入郡王府么?我再陪你去瞧一瞧,如今已经安置得如何了?”这时,王子献的目光掠过不远处十里亭中的某个背影,乌黑的瞳仁猛然一缩。然而,下一刻,他却像是甚么都不曾发觉一般,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十里亭中的壮年男子敏锐地发觉了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的视线,拢了拢挡风雪的蓑衣,回首望过来。然而,他只来得及瞧见两个少年郎转身,策马远去。不过,他能够确定,其中一位便是几年前曾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不过,这陌生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却是无比深刻。
——————————————————————————————————————————
上元节过后,成国公府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饮。因看在长宁公主的情分上,李徽奉着阎氏到得有些早。想不到,母子二人被迎到正院中见成国夫人,却见满头银发的成国夫人身边坐着依旧有些病恹恹的燕太妃。而燕家的小娘子们都簇拥在这两位长辈身边,端的是姹紫嫣红,竞相绽放。长宁公主则远远地坐在另一侧,被一群外命妇簇拥着。
这一刻,李徽有种想将程青从安兴长公主府中提出来的冲动:不是说燕太妃受了风寒,会久病不起么?为何她竟然还有精力参加宴饮?眼见着她好了些,就不能继续让病势稍微变得“沉重”么?再不济,让太医说得严重一些,她应当也会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可见,将事情交给程驸马来办,也绝非“万无一失”!
阎氏作为亲王妃,地位自然不比寻常,便是燕太妃也不会随意在她面前端起长辈的架子来。两人一个嘘寒问暖,一个抱怨着病情久久没有起色,一时间倒也很是和谐。而成国夫人只插了几句话,便觑着燕太妃的脸色,不敢再多言了。
李徽见状,只觉得啼笑皆非:他尚是头一回亲眼得见,已经出嫁的小姑子,居然能在娘家做主,将嫂子压制得完全抬不起头来。而燕家人似乎并不觉得奇怪,连那些燕家小娘子也显然对燕太妃更敬畏几分。堂堂成国公府,如今竟然由一个不知进退为何物、不知本分为何意的太妃主宰,焉能不惹是生非?
不过,到底他是郎君,便是“亲戚”,也不适合在正院中多留。于是,他便借故退了出去。长宁公主瞧见,也起身道:“不如我带着阿兄去园子中走一走?”
燕太妃的脸色霎时间便变了,眼里似乎翻腾着什么,却碍于阎氏在场,无法说出口。于是,她勉强笑了笑:“招待郡王,自然应该让大郎或者二郎他们出面。外头天寒地冻的,悦娘倒不如坐在屋里暖和些。”
“太妃说得是。不过,驸马他们正忙着招待其他客人呢。”长宁公主淡淡地道,也不提成国公府对于自家堂兄的怠慢之处。他们邀请来的服紫服绯重臣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打理内务的人安排得并不妥当,竟导致堂堂新安郡王居然无人作陪。若是没有她,难不成让堂兄孤零零地去外院坐着不成?“而且阿兄也不是外人,由我来招待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徽几乎能瞧见燕太妃额角的青筋,心情愉快地弯起唇角:“我从未来过成国公府,悦娘,你可知府中有什么美景?不如,阿娘也一起去瞧瞧?”
“我便不去了,你们二人去便是。”阎氏道。
有阎氏这句话,燕太妃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便又遣了燕家的几个小娘子也一起去,美其名曰道:“悦娘也甚少来国公府中,还是六娘、七娘她们对园子里的景致更熟悉些。”而燕六娘与燕七娘等小娘子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起身时看似粉面微红羞涩无比,目光却止不住地悄悄望向眼前这位俊美的新安郡王。
长宁公主抬了抬眉,嗤笑一声,转身便领着李徽出去了。几个燕家小娘子正要披狐裘或者大氅跟上去,堂兄妹二人却已经快步行远了。她们怔了怔,禁不住回首望了望燕太妃。
燕太妃脸色一阵青白,颇有些深恨她们不解其意之感:“还不赶紧随过去?!”
阎氏冷眼看着这些燕家小娘子步态轻盈地离开,眸色微冷:她还在这里呢,燕太妃便想算计自家幼子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