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西南某省,蜿蜒流淌的涪江边有一个极其普通的小山村,深水沟村。
涪江属长江的二级支流,它如其它许多大河一样,发源于雪山,流经两岸层峦叠嶂的高山地区。河流经处,既有对峙的绝壁,也有舒缓的河谷。深水沟村就位于河水缓流地带。流到此处的江水日夜穿梭于山岭与小盆地之间,奔流不息一路向南,流入嘉陵江,再汇入长江,向东直至大海。
深水沟村地势平坦,但江的对岸却是悬崖峭壁的山林地区。江的两岸虽然只是同县不同镇,但如要相互往来,却必须上游一座大桥而行。两岸虽隔江而望,互相能看见江对面升起的袅袅炊烟,往返却要百十来里。天然地势的阻挡,让江的两岸少通往来。
深水沟村依山而建,一条不深的水沟绕山脚而过。
这条水沟并不深,沟里也没有水,不知因何缘故,却取名为深水沟村。不过,也没有哪个闲人去深究这奇怪地名的由来,因为从上几辈人出生的时候起,这个地名就已经存在了。
这是一九七六年初夏的一个黄昏,正是倦鸟归巢,家禽回窝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女人们便扯起喉咙,开始呼娃唤狗。此时,整个村子里除了偶尔的娃哭狗叫外,所能听到的便是各家女人们尖利的嗓音。
“噜,噜,噜……噜,噜,噜……二铁蛋,你这个屁娃儿,赶快把小猪给老子赶回圈里去!”
“松柏娃,煮稀饭时锅里的米少放一点,你再放那么多,把稀饭煮成干饭,你妈就不给你拿学费钱了!”
“金娃子,去把你弟弟找回来,这个死娃儿死到哪儿去了,看他回来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琼香娃他爸,你回家时顺便把地里的猪草带回来!”
村子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不大,不到半亩地,可一到夏天,却年年碧叶铺池,荷花满塘。
池塘边有一户青砖黄土墙的人家。天快黑下来了,这户人家的大门还打开着。这户人家很整洁,堂屋中间的一张旧八仙桌上正亮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桌旁坐着一个刚从地头收工回家,满脸胡茬,不到五十的汉子。
他叫秦四宝,虽然只是人到中年,但岁月却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苍老的痕迹。
他面前的碗里放着一碗女儿为他准备的白开水,歇息了一会,等水里的热气散尽后,他端起碗,扬头三两口便喝光了碗里的水。没等擦干胡茬上的水珠,他就从腰间掏出汗烟袋,就着面前的煤油灯,“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烟斗里的火星子在他的一呼一吸下一闪一闪的,吸进肚里的烟呛得他直咳嗽。
“爸爸,叫你别吸那么多烟了,你就是不听!姐姐回来看见又要说你。你不要吸了,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我们今天吃好的。”
听到他的咳嗽声,一个系着白布围裙的少女的身影从旁边的厨房里轻盈地闪了出来。她不到二十岁,中等个子,不胖也不瘦,清秀的脸上洋溢着诱人的青春。
她一边娇嗔地责备父亲,一边麻利地将桌子擦干净后,将一碗炒鸡蛋摆上桌。在连饭都吃不饱的七十年代,这碗鸡蛋也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秦四宝问他的女儿:“碧莲,今天又不是谁过生日,怎么炒起鸡蛋来了?你怎么这么浪费,以后嫁人可能要把婆家吃垮哟!”
“我们偶尔也过一下富人的日子嘛!今天有客人。爸,你也把烟灭了吧,姐姐马上就回来了!”
碧莲笑吟吟地将父亲手里的烟袋没收了。转身时,她背后那条粗大的麻花辫子差点扫着桌上的碗。
“你这个死女子,叫你把头发剪短一点你又不听。等你啥时候烧锅时把你的辫子烧着了,你才晓得厉害,我看哪家要你这个没头发的丫头!”秦四宝把那碗鸡蛋移了个位置,爱怜地责备女儿道。
“我的头发像妈妈一样好,她说过我留长头发好看。再说,如果剪短了多可惜啊!以后煮饭时我就把它盘在头上。”
碧莲一边回答父亲的话,一边将烟斗里的灰在板凳上磕干净后,踮脚把烟袋挂在了墙上的木钉子上。
秦四宝听女儿提到了已经过世的妻子,没有再吱声。
这时,屋外响起了家里养的那条黄毛大狗亲热的叫声。
“爸爸,是姐姐回来了,我们可以开饭了,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厨房里传来了碧莲的声音。
“是哪个要来?你嬢嬢不是前天才来过吗?”秦四宝话音未落,大女儿碧荷已经跨过了堂屋的门槛。同她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屋外太暗,坐在油灯旁边的秦四宝一时没看清来人是谁。
“山哥,你来了,快进屋里坐!”碧莲端着一碗炒茄子从厨房走进来,她看见了来客,热情地招呼道。
来客是个身材高大,身体壮硕的年轻人,他并没有在碧莲的招呼下坐下来,而是像一个受审的犯人似的,怯怯地站在碧荷旁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与秦四宝打招呼。
“四宝叔,是我!”
“你是哪个?”
“山娃子,萧山。”
“山娃子?萧山?”秦四宝看清来人后,蓦地站了起来,立刻收起他准备迎客的微笑,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叔,我……”萧山不敢再往下说,便将目光投向他身边的碧荷。
从进屋起就没说一句话的碧荷正要开口,旁边的碧莲抢着替姐姐说了。
“爸,姐姐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