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酥忘记的好多事,好多话,好多细节,对于董意诚来说,却是都一点一滴地记在了心里。
没有人懂一个自小父母双亡,只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孩子的孤单。特别是爷爷沉默寡言,奶奶也只是闷声做一日三餐,成绩没有人管,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跟他们说,生病了怕他们担心,又为了省医药费而自己苦撑着,每次家长会都没有人到场。没有同样的经历,没有人能够了解。
以前的董意诚最喜欢一个人找一处荒地,在那里丢石子呆半天。
但是齐宗民发现了他的情绪越来越不对,朝他伸出了手,每天给他辅导功课不说,还替他接连办了爷爷奶奶的丧事,还认他为子,把他带回了家。
没有人知道董意诚在看到当时那个娇俏可爱的齐小酥时,知道她从此成了自己的妹妹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瞬间心就软了,长期铸起的冷漠和坚硬,在那一瞬间就坍塌了。
这是他的妹妹,他有妹妹了!
这么可爱,眼睛水灵灵的妹妹。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一定要强大起来,以后他要当个好哥哥,要保护妹妹,牵着她的手一起长大。
董意诚一直一直一直记着自己当时的那种感觉和决心。
他决定去当兵,也是因为觉得父母现在还年轻,有他们宠着护着小酥,小酥会快乐安然地成长,所以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让他一个人去奋斗,等到以后父母岁数大了,他就可以当家里的顶梁柱了。
可是董意诚并没有想到,顶梁柱还没有当成,自己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前上方的土墙上有一扇极小的窗,没有窗门,只能算是一个长方形的洞,外面的天黑得像是浓墨,看到不一丝光亮。
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正是因为知道,才心生绝望。
在这里,又身受重伤,他知道自己很难撑过去了。
特训三年,然后就开始出任各种各样的任务,风里雨里,枪林弹雨,什么他都咬牙坚持了过来,只为心中有一个信念,他要活着,他要守五年之约,他要等着妹妹找到他,然后一起回家,看父母。
可是这一次他已经没有办法。
他,终究是失约了。
他失约了,对自己最爱的妹妹失约了。
董意诚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了一滴泪水,缓缓地滑落。
“兵哥,兵哥!”一个虚弱的声音有些担忧地轻叫着他。
“不用叫了,看来是又昏迷了过去。”另一道同样虚弱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幸好刚才他醒的时候那些恶魔正好走了,要不然,我估计他得受一顿折磨。”
“丁教授,这兵哥是为了救咱们来的啊,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现在要折在这里,我这心,我这心怎么那么难受呢。”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左右、头发半白的老人,身上的西装已经破了多处,还有些血迹,头发凌乱,脸上也有多处青肿污脏,手被反绑着,靠座在冰冷土墙边,下面也没有半点垫子,粗砺的砂土之地,硌得他不时动一动。
但是想想,身受重伤,满身是血,还躺在地上的那位兵哥比他们要痛苦百倍。
“老楚啊,我这心里也难受啊。”丁教授身形瘦削,也是六十左右的年纪,身上是同样的狼狈。“国家为了咱们两把老骨头派了这些兵哥过来,除了这一位,还不知道是不是牺牲了不少,是咱们害了他们啊。”
“有人来了!”
两人立即噤声,闭上了眼睛佯装昏睡了过去。
厚重的木门打开,有一个背着枪,身上绕了一圈子弹的光头男人走了进来,一只耳朵上穿了个硕大的金耳环,走路声音很重。他走了起来,先是扫了两位教授一眼,然后走向了董意诚,伸手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脑袋,用他们都听不懂的语言狠狠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举手再用力地扇了一下他的头。然后又呸地一下,吐了口吐沫在董意诚脸上。
两位教授听到这声音,心都同时揪了起来。
他们紧紧地咬死了牙关。真是受不了啊,真是受不了!很想不顾一切冲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撞向那个恶徒!
国家的士兵,哪容他这样侮辱欺凌?
但是最终他们也只能死死地咬紧牙关,忍着,忍着,死死地忍着。他们现在冲上去也无济于事,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不,应该说连对手都称不上。他们这几天只吃了很少的东西,喝了少量的水,再加上身上有伤,人家一个手指头都可能把他们推倒。更何况他们也年老了,就算是养好了,那也不是这种蛮横之徒一招之敌。
他是为了他们而来,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好好呆着,好好看着,好好记着,如果他们还有那么一分侥幸能逃出生天,一定要把这一切说出去,不能让为了救他们而牺牲的勇士徒留无名。
董意诚的头被扇得偏了偏,但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那男应该是骂着粗口,甩门走了。
两位教授这才再度睁开眼睛,挣扎着朝他走了过去,老楚眼睛闪着泪光,手臂蹭了过去,用袖子替他擦去脸上的唾沫,但是他的袖子也袖,这么一擦,董意诚的脸反而更脏了。
“这伤太重了,那些畜生只给他稍微止了点血,也不给他治疗,子弹更是没有取出来,这样下子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丁教授叹了口气,深深地无力,浓浓的悲伤。
因为他和老楚的一篇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