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落了一夜。
清晨,微风轻漫,雪犹未散,皓皓洁洁姿意铺展。纵目致远,危山若铸玉,曲溪似凝琉,千里山河浑然一统,尽作银妆素裹。
上蔡,雪下得正紧。
院中颇静,唯余雪蝶拍窗惊帘,浑身裹素的女子抱着木盘转廊而来,萝裙扫雪之际,踩落浅痕一行。待至阶上,抬起手腕抹了抹额间细汗,继而俯身倾耳,细细一听,但觉室内一派安然,眸子一弯,轻轻叩了叩门。
“吱呀……”数息后,室门轻开,走出两名俏丽的婢女,朝着素衣女子端手万福。
素衣女子瞅了瞅帘内,伸指靠唇,令婢女禁声。两个婢女露齿嫣然,却不闻声,静谧若画。
“织素阿姐,织素阿姐……”
便在素衣女子抓着裙摆,正欲嵌入室中之时,身后响起脆嫩的呼唤声。闻声,素衣女子莞尔一笑,将怀中木盘递给婢女,回过头来,只见月洞口飘来一个小女孩,年约四五岁,未系总角头,却梳着双耳垂环髻,细眉若弯月,瑶鼻似葱尖,樱唇半点,精致的小脸蛋。身上则披着大红色的小斗蓬,将小巧的身子悄悄一笼。
小女孩行走于雪中,素雪樱红各娇容。
素衣女子蹲下身来,将小女孩拉入檐内,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浅雪,理了理她脸颊两侧的垂云流苏,而后,将这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半拥入怀,刮了下她的鼻子,悄声笑道:“小绮月,为何未掌桐油橙?若是教郎君得见,定罚绮月抄诗十遍。”
“掌了的,阿娘掌着橙,绮月勿需掌。”小女孩细眉一皱,嘴巴嘟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悄然一溜,转至月洞外。
月洞外,伊人腰瘦,正掌着橙黄色的桐油橙,浅浅放笑。素衣女子见了,脸上微微一红,璇即,端起双手,朝着月洞外的女子欠身万福。那女子恬静一笑,还了一礼,遂后,调转桐油橙,提着裙摆,默然离去。
“咳,咳咳……”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由室内传来。
“呀,郎君醒了。”名唤织素的女子神情微惊,当即牵着小女孩,挑开湘妃帘,踏入室中。
一入室中,暖意透神。
小女孩眸子扑扇如蝶,迈着小小的青丝履飞向内室,边飞边道:“义父,义父……”声音清甜,如涓细流。
“绮月……”内室有人回应,其声清冷,略带几许黯哑。
小女孩脚步踩得飞快,待转过梅花映雪屏,行至中室口,未有弯身,两只小脚互相一噌,刺着雪莲的青丝履即作一软,洁白小萝袜踩着同色苇席,欢快的奔过书室,直入内室,揉身至木榻边,一把拉着坐在床边的人双手,娇声道:“义父,今日雪浓,捉雪兔。”
“雪兔……”床边人一怔。
“嗯,雪兔……”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脸颊的垂云流苏轻颤不休,继而,抬着小脸蛋,借着烛火与雪窗,打量着义父。但见义父脸色略显苍白,剑眉微微皱着,往日星辉如海的凤眼也半眯着,好似正慢慢陷入沉思。
“义父?”小女孩摇了摇义父的手,不安的唤了一声。
“嗯,孑孑茕兔,闻雪即惊,伊人柔荑,捧玉注晴……”那人微低着头,游离的目光越漫越浓,仿若在凝视着小女孩,实则慢慢的浸向四面八方,薄薄的嘴唇亦勾起来。
‘义父身子尚未尽亦襦鹉兀如何可捉雪兔?’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心中微微失落。
“郎君,小心风寒。”织素捧着一件簇羽鹤氅走进来,默默将氅给那人披在身上,抚平每一个褶皱,指间轻柔若羽,仿若深怕伤着那人,转眼时,见鹤纸窗并未掩牢,窗棱已浑白,乌墨色的矮案上浅埋着一层雪,她细长的眉皱起来,唤过一名女婢,歪头问道:“洛羽呢?”
婢女摇头道:“不知。”
“唉……”织素轻轻一叹,叠步至窗前,掂着小巧的脚尖,探着纤细的腰身,伸出凝脂皓腕,便欲将窗阖上。殊不知,恰遇风烈,挟裹着茫雪,肆意的往内钻,顿时扑得她一脸。
“不必阖它。”几瓣雪花绕过阖窗人的脸颊,扑扇着翅膀冉冉飞向帷幄深处,一片染上了小女孩的眉,一片恰好落在那人的唇间,那人抿了抿嘴,剑眉若不可察的一挑,凤眼中的星辉渐渐聚起来,伸手抹去小女孩眉间雪,拍了拍小女孩的手,微微一笑:“今日****,林间必多惊兔,待绮月练字一个时辰,义父便与绮月一道,入林逢雪兔。”
“真的么?”小女孩眸子唰地一亮,继而,将小小的身子倚在义父怀中,粉嫩脸蛋擦着他的手,磨来磨去。
那人嘴上笑容更浓,紧了紧肩上鹤氅。
织素眉心一颤,将窗半掩,拉下蔷薇细帘,用手将矮案上的雪抹了,将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婢女递手炉过来,伸手接了,捧着滚烫的手炉捂了捂,待手上寒意尽去,走到烛案边,跪坐于苇席中,拾起精致的烛剪,探剪将旧芯一剪,遂后,歪着头瞅了瞅燕踏兰花熏香炉,见内中已浅积一尘灰,回头看了两名婢女一眼,默默一叹,把隔夜旧灰卸了,将寥娜残香灭了,复燃新香,待清香如徐之际,抬起脸来,朝着那人温婉一笑:“郎君,伤筋动骨一百日,如今筋尚未聚,骨尚未阖,切切不可……”
“勿需担心,吾已尽好。”那人挥手打断了织素的话,将小绮月抱起来,凝视着小绮月身上的红斗蓬,亦不知想到甚,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轻轻笑起来。
小绮月眸子眨啊眨,小手紧了紧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