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麦子颗粒归仓了,有些闲不住的龙居村青壮劳力们如往常一样一个个又开始了外出揽活儿的营生。
二、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大多是请假,帮助家里收割、夏种后继续赶回南方,或者到京都、苏杭、江浙一带的工厂去。拖家带口的四、五十之间的壮年人当然是村子里的半留守一族,为了兼顾家里的这几亩庄稼,同时也可以帮助媳妇照看一下“留守儿童”的孙子、孙女们,所以他们一般不会选择出远门,就近到附近正如火如荼的建筑工地去打一段儿短工,秋收时再匆匆忙忙的赶回来,种完来年的麦子再继续的出去忙活上几个月后春节的脚步也就慢慢到来了。
二十多年来,人们的频繁流动自然从方方面面活跃着国家的经济,当然也充实了村民们各家各户的收入。一处处村落里,一座座掩映在葱葱树木之中的红砖小楼从表面上看上去,显得极为耀眼与夺目,只是相比古老的青砖瓦房、典雅民居而言,总好像少了一些什么。村子里除了少量的壮年妇女、儿童们,也就余下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看上去总归显得极为的冷清与寥落。一条条在陈致远努力下铺就好的白色水泥路面外、院落与院落间,杂草、灌木没有了任何约束的随意疯长着,各座房屋外面成了荒芜芜的一片。三三两两的山羊被拴在草丛间的铁桩上,旋转着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有些悠闲的啃着青草芽,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含着烟卷儿蹲坐在附近,同样悠闲的晒着太阳。青壮年劳力都出去了,村子里的治安有些混乱,稍不留神就会被那些走村串户购买山羊的“村流子们”给“顺手牵羊”偷了去。村口外的田地里,人们为了省力与抓紧外出挣钱,棉花、花生等春庄稼已经慢慢失去了影子,除了闪着一道道亮光的麦茬外。同样显得空旷与寂寞。
几天后,播下的玉米与黄豆,还有芝麻与花生一夜间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天一个拳头长的疯长着。半月后。地面上终于又覆盖上了一层绿色,一幅幅难得的中原风情画终于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五月底的一个大清早,龙居村外那条丹水沟渠旁,一部挖掘机有些慵懒般的一上一下挖着土,一个小时过后一条五十来米长的三米深壕沟慢慢闪现出了轮廓。陈致远同支部一帮人有些痴痴的看着旁边的一辆大型农用车,车厢里仍满了一条条随意堆放的鼓鼓蛇皮袋,袋子好像还不时的蠕动着。
“唉!说实话,如果在战场上让我用机枪射杀对面的敌人决不会手软,今天让我们整车的活埋这些鸡鸭还真有些于心不忍。逸超主任,如今村子里除了那家养鸡场外,各家各户应该全部收购完毕,没有任何遗漏吧?”
“书记,事后我带着治安队彻底排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呵呵!不过老百姓可没少骂我们,说我们就像当年的鬼子与中央军......”
郝逸超喃喃回答着陈致远,陈致远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没有在继续回答,随后镇定的朝着司机挥了挥手,大声吩咐道。
“就这么了,慢慢顺着倒下去吧!”
夏种过后,抗击非典的号角已经渐渐的接近了尾声。五月底,林镇发现了第一例非典疑似病例,全镇上上下下干部顿成惊恐之鸟状,穰州市“抗非办“主任——新到任的市委书记也亲自坐镇林镇。借鉴京都经验下令三日内将全镇村民们所有家养而难以控管的鸡鸭全部处理掩埋掉,这不!龙居村支部一帮人身边的货车上装载的正是挨家挨户从村民那里收购而来的最后一车,整整五大车啊,就这样被陈致远他们深深的活活掩埋了。
掩埋好后。陈致远一帮人心有余悸、隐隐不舍般的打量着被填平了的壕沟,郝文周唯恐机械填埋的不彻底,正吆喝着几位委员一点点的踩踏着突出来的泥土。
“老书记,不用了,照这个深度,哪怕是人也一定活不了。唉!看来我真应该学你然儿侄孙子。说是什么俗家居士,以不杀生为理由而推辞不来。没办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现在难为不了他!”
掩埋好后,陈致远吩咐大家散场自回,他随后开着自己的桑塔纳朝林镇方向驶去。
今天是郝逸然的离婚宣判日,陈致远作为支书被法庭邀请而来做最后的例行调解。
车子朝着法庭方向拐弯时,陈致远大老远就看到一身旧军装打扮的郝逸然正坐在距离大门口十米开外的一块儿草坪中抽着烟,他将车子缓缓的开到大门口,停稳后打开车窗,轻轻地按了两下喇叭,郝逸然依旧浑然不觉的低头抽着烟,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然子,还没有开庭吧?看你的惆怅样儿,是不是还在犹豫不决呢?老叔最后提醒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到了下午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郝逸然不由仰起头来,见是陈致远,这才站起身慢腾腾的走到车前。
郝逸然黑色的布鞋上沾满了湿泥巴,半湿未干的裤腿随意的那么卷着,像是刚从庄稼地里急匆匆赶来的样子。半月来,他看上去又明显的憔悴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在亚南市那种衣着光鲜的打扮,有些刻意的恢复到了标准农民的装束来。
“审判员还没有过来,她们在里面,我只能呆在了这里......”
他有些迟疑的对陈致远这么说道,陈致远见此微微笑了一下。
“没关系!我心中有数,你也进去吧,我将车子开到院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