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二十多天没有看见一点要下雨的迹象,河里的水位下降了,池塘里的水也快干透了,许多田地里尽是几寸宽的裂口。
如果再这么暴晒下去十天八天,那么今年的收成真不敢想象。
倒是村里一共宰杀了五头牛,几乎每个人都吃到了牛肉,还烧了几十斤檀香,所以大家都觉得菩萨迟迟不肯发雨下来,一定是因为心不诚的缘故。
“这牛不该吃啊!”
“老天爷怪罪了。”
“你们别着急,我们这就把菩萨抬到外面去跑几天,看她老人家忍不忍心?”
“大家先饿两天肚子,都来求几支签,磕上几百个头。也许菩萨见了,兜个圈子回来下雨,你们记得几年前大旱不也是这个样子?”
“老五,你去叫些孩子来,挨家挨户动员。”
很快,沈侃便把整个村里的男人邀齐了,顾老爷亲自在前面领队,村民们举着万民伞,扛着菩萨的神像,敲锣打鼓的从村子口出发,一直走到了县城,然后兜了四五个圈子回来。
一路上,遇到了十几支各村的祈雨队伍……
太阳仍旧如烈火一样,晒得人浑身难受,雨还是一点也没有求下来。
这天夜晚,村里人聚在茶馆周围,沈侃就听有人叫道:“娘的,菩萨被盛泽镇抬去了。”
周廉对潜斋先生叹道:“先生,到处都在忙着抬菩萨求雨,要是菩萨顾不过来咱锦溪怎么办?”
“唉!”潜斋先生谨守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默默叹息。
吴淞和王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尽管田地与他们无关,也等得焦急。
“盛泽的雨大不大?”沈侃忽然问道。
“不小。”
沈嘉绩就注意到沈侃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便问道:“怎么?”
“雨会来的,雨要来了。”沈侃看上去非常开心。
“怎么说?”沈嘉绩又问道。
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沈侃笑着解释道:“如果是北方我不敢打包票,但是在南方,附近下了大雨,那么别的地方应该也快了,除非遇上罕见天气。”
“万一遇不上呢?”王朴说道。
沈侃说道:“那就大家齐心协力的扛过去。”
“老五说得对。”心里将信将疑的沈嘉绩提高声音,“如果大旱,咱沈家村也不怕,你们说是不是?”
“是!”大家伙纷纷呼应。
如此当晚人人没了睡意,一起守着等雨,并非是听信了沈侃的预言,而是生于斯长于斯,江南的气候变化其实每个人都有数。
过了半夜,风色徒然变了,由东南方向吹来的风呼呼地响。夜空没有任何星光也没有了月亮,大家开始兴奋。
“快看,那边有闪子了!”
“不对,东风西闪,有雨不落!”
“那里是北方呀,不是西边。”
“好了好了,哈哈!南有狂风来,北有火门开,今夜有雨啦!”
“求求老天爷开恩啊!”
“菩萨,我们沈家村没有出过恶人,您总不能过门而不入吧?”
“不见得,咱们可吃了五头牛。”
“那也是菩萨先吃的。”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喧闹了一会儿,人们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与此同时屋顶上也有了滴沥的声音,每一滴的落雨声,都像是落在绽放的心花上。
“多谢天老爷的恩典。”
“多谢菩萨慈悲。”
终于压在人们心中的一块巨石,现在全被雨点给融化了。不但如此,雨势渐渐变大,那是暴风雨的前奏!
三更天,雨实在太大了,嬉笑的村民们作鸟兽散。
电闪雷鸣……
瓢泼大雨下了一日一夜,田地里的水位马上饱满起来,庄稼得救了,已经卷了筒子的禾叶舒展开来,好似少女们解开了肚兜一样迎风摆动。
七月正是庄稼飞长的时候,这雨来的太及时了。
但是开心没多久,沈侃很快又注意到,村里人又开始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几乎每一天都要开会。
原来因为江南多雨,都担心暴风雨会持续很久,而这一次正是断断续续的下个没完。尤其是上游方向的雨下得太大了,运河的水位连日来暴涨。
至此沈侃深深叹息,好不容易盼来了久违的雨水,这还没等尽兴呢,又要担心水患,过去的农民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啊。
官府已经派出了许多人手日夜在堤坝上巡视,沈侃也去看了次长江,波浪恐怖的向下游滚动,前头一个浪花刚刚低落下去,后面的一个又涌了上来。
眼看大河里的水位渐渐差不多已经和堤坝齐平,所有人都急了。
锣鼓声响彻沈家村等大大小小的苏州村镇,管事之人声嘶力竭的催促人们去防备水灾,一批又一批的农民扛着锄头麻袋等工具,向堤边跑去。
“所有人都得去,别忘了当年家家户户被水淹的苦痛。”
“家里的女人也不许躲着,妈妈的,今年的洪水太吓人了,这要是决口,一个也别想活。”
就连年过七旬的沈汉也被儿子扶着走出来,大声说道:“都去护堤,都去护堤!”
“沈老爷子来了,哪一个家里还有人不出来上堤的,拖出来立即打死!”
铛!铛!铛!
整个夜晚,火把灯笼犹如长蛇一样摆在各条堤坝上,沈侃混在人群里拼了命的打桩,填砂石。
到了白天,人们依然努力的在加固堤坝,不时有官员骑着马带着兵丁来回巡逻,防备百姓不安骚动或有不法之徒趁机闹事。
不过他们所到之处都